町奉行所的驗尸官和幾個同心很快趕到。現(xiàn)場被徹底封鎖勘驗。鹿野院起身，讓驗尸官做最全面的檢查。

  而他也開始正式詢問三位嫌疑人。

  佐知子癱坐在地上，依舊在斷斷續(xù)續(xù)地抽泣，語無倫次：“…我、我去拿饅頭和冰……回來時……松本先生正在和佐藤先生說話……我放下東西，坐、坐著聊了會兒天，他讓我催催啤酒……他……他就吃了饅頭……然后……然后就……”她捂著臉，泣不成聲。

  佐藤的臉色已經(jīng)由慘白轉(zhuǎn)為一種不正常的灰敗，他強作鎮(zhèn)定，聲音卻有些發(fā)飄：“松本……松本他脾氣不好，剛才還在為冰塊和饅頭的事發(fā)火。佐知子拿來后，我們又聊了會兒，他說要泡溫泉，邊泡邊吃，剛泡進池子里，吃了口饅頭，就突然……突然不行了！肯定是饅頭有問題！”他猛地指向旁邊蒸籠里剩下的幾個溫泉饅頭，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是佐知子拿來的！只有她碰過！”

  “你胡說！”佐知子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帶著絕望的憤怒，“饅頭是廚房做的！我根本沒碰！我只是端過來！”

  不對，有哪里不對。

  源先生也皺緊了眉頭，聲音低沉：“佐藤先生，話不能亂說。佐知子夫人與松本先生一向恩愛，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彼D(zhuǎn)向鹿野院。

  “好了?！甭挂霸禾?，制止了他們的爭吵。他看向驗尸官。

  那經(jīng)驗豐富的老者蹲在池邊，小心翼翼地檢查了松本的尸體、口鼻，又用銀針探入他口中殘留的饅頭碎屑，以及那半塊被捏在手里的饅頭。

  銀針并未變黑。他又取過池邊矮幾上松本用過的那個空啤酒杯，仔細檢查杯壁和杯底殘留的液體痕跡。

  “死者口唇青紫，指甲發(fā)青，口鼻有出血，符合中毒癥狀。”驗尸官的聲音蒼老而平穩(wěn)，“但銀針試饅頭碎屑，無毒。杯壁殘留酒液，有毒性，死因……初步判斷是某種罕見的烈性毒物，發(fā)作突然。具體還需進一步剖驗才能確定?！彼聪蚰潜雍褪Ｏ碌酿z頭，“毒源應(yīng)在他的酒液里。”

  空氣凝滯。佐藤臉上的灰敗褪去，竟隱隱浮起一絲劫后余生的放松。

  他立刻抓住這點空隙，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種急于撇清的急切：“看！我就說！饅頭沒問題！老先生，你去檢查一下冰塊，冰塊是我準備的，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你什么時候說饅頭沒問題了。

  佐藤搶先道：“源先生，是不是你的酒有問題？”

  源先生怒極反笑：“我的酒有問題？佐藤，你剛才不是也喝了同一瓶酒倒出來的嗎？你怎么沒事？”

  佐藤一噎，臉漲紅了，梗著脖子強辯：“那……那誰知道是不是他后來在杯子上動了什么手腳？或者……或者就是池水！對！一定是池水！他泡太久，中毒了！”

  “池水是溫泉水加凈化處理，每日監(jiān)測，不可能含劇毒?！痹聪壬淅浞瘩g。

  “酒瓶里的酒液里面沒毒。有毒的只有死者使用過的杯子?！?br />
  佐藤目光閃爍，猛地轉(zhuǎn)向臉色鐵青的源先生，“源先生！這里的包廂也是你提供的！還有這池子！誰知道你們這里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源先生氣得胡子都在抖：“佐藤！你血口噴人！”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鹿野院冷喝一聲：“夠了！”他的眼神在佐藤和源先生臉上刮過。

  現(xiàn)場陷入僵局。三個人各執(zhí)一詞，互相指責，推諉責任。

  等驗尸官把矮桌上的東西挨個試過去，得出來的結(jié)論是，都沒有毒。只有死者的杯子里沾著毒。

  我用干浴巾擦了擦頭發(fā)，站在鹿野院側(cè)后方，混亂中，目光掠過那個酒杯，又掃過佐知子準備的冰塊。

  嗯，被用掉了一些。

  一個不太確定的念頭浮現(xiàn)，我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拽了一下鹿野院的衣服后擺。

  鹿野院正凝神聽著三人的爭執(zhí)，感到衣角被扯動，立刻側(cè)過頭，眼神帶著詢問。

  我湊近他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鹿野院。這個佐藤，有問題。從案發(fā)到現(xiàn)在，他一直在試圖把矛頭引向源先生。剛才在服務(wù)臺，佐知子說冰塊是佐藤先生之前準備的，現(xiàn)在他卻只提酒是源先生的，對冰塊的事含糊其辭，甚至想推到池水上。他太……刻意了?！?br />
  溫熱的氣息拂過鹿野院的耳廓，鹿野院的眼神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他微微頷首，表示聽到了。

  他當然也注意到了佐藤話語中明顯的引導(dǎo)傾向。我的觀察，只是更清晰地印證了他心中的疑點。

  “三位，”鹿野院重新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所有爭吵，“在真相查明之前，任何無端的猜測和指責都毫無意義。現(xiàn)在，請你們暫時保持安靜。”他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而走向池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矮幾上的東西。

  空酒杯，酒瓶，裝著幾個溫泉饅頭的蒸籠，還有……那個被遺忘在角落的空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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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目光也緊緊跟隨著他，落在那只冰桶上，上前想靠近，“??！”我低呼一聲，腳下一滑，踩到了地上不知何時漫開的一小灘水上。

  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前撲倒，直直撞向旁邊的鹿野院。

  “小心！”鹿野院反應(yīng)極快，聽到驚呼和腳步聲的異響，瞬間側(cè)身，手臂下意識地伸出，試圖阻止。

  但我撲過來的勢頭太猛，兩人距離又近。只聽“噗”一聲悶響，裹著浴巾，渾身濕氣未干，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進了鹿野院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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