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六章
書房重歸寂靜,江逸風踱至書案前,鋪開宣紙,卻沒有立刻動筆。
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無意識地在案上輕叩。
武后那等不急的野心,封禪的暗流,婉兒的深藏,高句麗的棋局,蘇家與盧家的子弟……千頭萬緒,如絲如縷,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
而他,正站在這網(wǎng)的中心。
次日,江逸風難得的起了一個大早,讓馬夫駕車轉往蘇定方府邸。
蘇府門庭開闊,自有一股沙場悍將的肅殺之氣。
門房見是忠勇侯親臨,忙不迭入內通傳。
不過片刻,便聽一陣洪亮笑聲自內傳出:“哈哈哈,什么風把你江侯爺這大忙人吹到我這粗陋武夫之地了?莫非又得了什么好酒,來找某共謀一醉?”
話音未落,蘇定方已大步流星迎出。
他身著常服,腰板挺直如松,雖年歲漸長,但虎目炯炯,威勢不減當年。
江逸風笑著拱手:“蘇烈兄說笑了。弟平日里避嫌,這不,現(xiàn)同為封禪同僚,特攜了兩壇自釀來與你討教。”兩人把臂同行,氣氛熱絡。
蘇定方微末之時,得江逸風慧眼識英,力薦于帝前,方有今日之顯赫,此乃朝野皆知之事。
故二人雖平日殊途,雖平素不往來,卻交情深厚,言語間頗多隨意。
酒過三巡,肴核既盡。
江逸風方看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說起來,今日前來,確有一事相煩兄長?!?br />
“哦?何事?但說無妨?!碧K定方大手一揮,十分爽快。
“是這般,內子侄兒蘇燦,年少慕艾,一心向往沙場建功。
其性情……耿直勇武,于文章一道卻稍欠緣分。
弟想著,良材美質,不當埋沒。
不知兄長麾下左驍衛(wèi),可還缺個歷練的好苗子?無需特殊關照,只求放在實處,嚴加磨礪便是。”
蘇定方聞言,略一沉吟,便朗聲道:“我道何事,此等小事,包在某身上。左驍衛(wèi)正需此等熱血兒郎。
你放心,入某軍中,必讓他知曉何為真正的兵戈鐵馬,絕不會墮了你江侯爺?shù)念伱?。”他答應得極為痛快,一則還江逸風人情,二則也樂見軍中多些將門之后的新鮮血液。
“如此,便多謝蘇兄了,”江逸風舉杯相敬,心中一定。
蘇燦入軍,既是安小月之心,亦是將來或許可用的一步棋。
兩人復又暢飲,談及往日趣事、朝中動向,直至日頭偏西方才散罷。
又次日,皇宮,紫宸殿偏殿。
龍涎香細細焚燒,李治半倚在軟榻上,面色雖仍帶著病后的蒼白,但精神卻顯得格外亢奮。
他正與下首的兵部尚書蘇定方、禮部尚書劉仁軌以及江逸風商討封禪大典的具體儀程。
一提起泰山封禪,李治便眉飛色舞,眼神灼亮,仿佛病體都輕健了幾分。
這是他彰顯帝王功業(yè)、比肩古之圣君的重要時刻,心中熱切,溢于言表。
“……諸事籌備,皆需精益求精,不可有絲毫怠慢,務要彰顯我大唐威儀,上告昊天,下?lián)崂杳?。”李治諄諄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