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軌恭敬應答，言辭華麗，多是頌圣之語。

  蘇定方則主要保證沿途與儀仗護衛(wèi)萬無一失。

  江逸風靜聽片刻，見時機成熟，方從容出列，躬身施禮后，溫言奏道：“陛下，臣近日偶得一靈感。

  泰山之巔，祭天之時，若陛下能乘一特制云槎，自稍高處緩降至祭壇，云槎飾以明黃，四周祥云繚繞，宛若天帝駕臨，必能更添陛下溝通天人、受命于天的無上威儀，令四方使臣、萬千黎民觀之，心生無限敬畏。”

  他描述得極具畫面感，李治聽得目光大亮，身體都不自覺地坐直了些，連連頷首：“云槎，緩緩降落，此議甚妙，甚合朕意，江卿果然心思奇巧，此物多時能制成？”

  “回陛下，臣已詢過之前造云槎的巧匠，臣愿督責此事，定于封禪前制成此祥瑞云槎?！苯蒿L語氣沉穩(wěn)，充滿自信。

  “好！好！此事便交由江卿全權辦理?！崩钪螕嵴拼笮?，顯得極為滿意，自己也能坐上那云槎。

  殿中氣氛正熱絡，李治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興奮之色稍斂，微微蹙眉，手指輕輕按了按太陽穴，語氣帶著些依賴：“只是……朕這病體，近日雖稍愈，然泰山之高，風云莫測。

  若朕一人獨乘那云槎，居高臨險……是否稍顯……單薄了些？朕想著，皇后素來沉穩(wěn)，有膽有識，若能有她在旁扶持照應，朕心方安。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殿內(nèi)霎時一靜。

  劉仁軌幾乎立刻躬身附和：“陛下圣慮極是，天后母儀天下，與陛下同乘云槎，共受天命，正顯帝后和諧，天下歸心，實為一段千古佳話?！彼Z帶激動，仿佛這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

  蘇定方略一遲疑，他乃純臣，首要考慮的是帝后安危與禮制。

  但見陛下主動提出，且神情不似作偽，便也抱拳道：“陛下考量周詳。有天后在側(cè)，護衛(wèi)之事亦更添穩(wěn)妥?！?br />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逸風身上。

  他心中早已波濤翻涌——帝后同乘云槎，共登泰山之巔。

  此例一開，武后之權威，將在天下人注視下，提升到何等空前的高度？這也還了那夜之諾。

  然而此刻，迎著李治尋求支持的目光，以及劉仁軌的神情，江逸風面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反而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從容躬身，聲音清晰而篤定：

  “陛下所思，實乃老成謀國、慮及萬全之策。天后鳳姿偉儀，與陛下同乘云槎，臨泰山而受天命，不僅彰顯陛下圣躬安康、帝后同心，更昭示我大唐乾坤并曜、陰陽和合之盛世氣象，臣，深感認同。”

  他語罷，垂下的眼簾，儺面掩去了眸底最深處的幽光。

  那云槎的圖紙，在他心中悄然發(fā)生了改變——或許，該為這位即將一同登臨的天后，也多準備一些“驚喜”才是。

  殿外，天光正好，卻似有無形風云，正隨著封禪的臨近，漸漸擴散開來。

  長安城北，北衙禁軍駐地深處，一間撤去所有多余陳設、僅點著幾盞昏黃牛油燈的值房內(nèi)，空氣凝滯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十名從各營精心遴選出的年輕軍士，雖依舊挺直如松，甲胄泛著冷光，但眉宇間卻透著緊張與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