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德全這個內(nèi)應(yīng)，胤礽心中定計。他并未急著動手，他在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一個既能一舉除掉顧問行，又不會引火燒身，甚至能進一步鞏固自身地位的機會。

  機會很快降臨。新年期間，最重要的典禮莫過于祭祖。在莊嚴肅穆的太廟，康熙將率領(lǐng)宗室王公、文武百官，舉行盛大的祭祀儀式，告慰祖宗在天之靈。

  此類典禮，環(huán)節(jié)繁瑣，規(guī)矩森嚴，不容有絲毫差錯，而顧問行作為御前大總管，負責協(xié)調(diào)諸多事務(wù)，正是最容易出紕漏，也最容易被抓住把柄的時候。

  祭祀前，胤礽通過李德全，已經(jīng)大致了解了典禮的流程和顧問行負責的具體環(huán)節(jié)。

  他并未布置什么復雜的陰謀，只是讓李德全利用其在乾清宮經(jīng)營多年的人脈，在幾個關(guān)鍵而又不易察覺的細節(jié)上——比如祭器擺放的先后順序、儀仗隊員的站位間距、傳遞祭品的時間節(jié)點——對負責具體執(zhí)行的底層太監(jiān)，進行了一番看似好意、實則包藏禍心的“提點”，讓他們在準備時，故意制造了一點小小的、看似無心的“混亂”和“延遲”。

  同時，李德全又設(shè)法在祭祀前夜，以最后核對流程、確保萬無一失為名，邀請心神不寧的顧問行小酌幾杯“解乏”，并在酒中摻入了少量令人精神渙散、反應(yīng)遲鈍的藥物。

  祭祀當日，太廟。鐘鼓齊鳴，旌旗招展，香煙繚繞，氣氛莊重而肅穆。

  康熙身著繁復的朝服，神情虔敬肅然，率領(lǐng)著黑壓壓的宗室百官，按著古老的禮儀，一步步進行著繁瑣而神圣的儀式。

  起初，一切尚算順利。然而，隨著儀式進行到關(guān)鍵處，一些小問題開始接連出現(xiàn)——供奉三牲的玉盤遞上時慢了一拍，引得主祭官微微蹙眉；儀仗隊伍變換站位時，出現(xiàn)了細微的偏差，雖立刻被經(jīng)驗豐富的禮官低聲糾正，但在力求完美、心細如發(fā)的康熙眼中，這已是不可饒恕的失誤！尤其是在如此重要的祭祖大典上，這簡直是對祖宗的不敬！

  康熙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目光如鷹隼般掃向負責總體協(xié)調(diào)、此刻正躬身侍立在側(cè)的顧問行。

  只見顧問行雖然強打精神，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但面色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神似乎有些渙散，對于接連出現(xiàn)的小紕漏，他的反應(yīng)也比平時慢了一拍，解釋時言辭也有些含糊不清，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顧問行！”康熙終于忍不住，在一次儀式間隙，趁著禮樂稍歇，側(cè)過頭，聲音不高，卻帶著冰冷的怒意，“你是怎么辦差的？！今日何等重要，竟如此懈??！”

  顧問行被這聲低斥嚇得一激靈，想要立刻跪下請罪，卻覺得頭腦一陣強烈的眩暈，腳下如同踩了棉花，一個趔趄，差點當場癱軟下去。

  他心中叫苦不迭，昨夜李德全勸酒殷勤，自己因珊瑚之事心煩，確實多飲了幾杯，沒想到這酒后勁如此詭異之大。

  就在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李德全看準時機，上前一步，恰到好處地扶了顧問行一把，看似是在為他解圍，實則對著康熙，用一種恰好能讓近處幾人聽清的、充滿擔憂又帶著些許無奈的語調(diào)稟報道：“萬歲爺息怒，顧公公許是……許是昨夜與奴才等再三核驗典禮細節(jié)，唯恐有失，精神過于緊繃，后來……后來多飲了幾杯權(quán)當解乏，至今酒意未散……奴才們當時也勸了，可顧公公說……說他心中有數(shù)，不會誤事……”

  “什么？！”康熙聞言，勃然大怒！祭祀祖宗，是何等神圣莊嚴之事！顧問行身為御前大總管，竟敢在前夜飲酒，以致今日精神不濟，差錯頻出！這簡直是對列祖列宗的大不敬！更是對他這個皇帝權(quán)威的公然藐視！

  “混賬東西！”康熙厲聲喝道，雖然極力壓低了聲音，但那瞬間迸發(fā)的帝王之怒，如同實質(zhì)的壓力，讓周圍所有人都感到呼吸困難，脊背發(fā)涼，“成何體統(tǒng)！給朕把他拖下去！看著就礙眼！”

  立刻有兩名身著黃馬褂的御前侍衛(wèi)上前，面無表情，一左一右架起面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如篩糠、連一句完整求饒話都說不出的顧問行，迅速拖離了莊嚴肅穆的祭祀現(xiàn)場。典禮在一片異樣的氣氛中繼續(xù)進行。

  祭祀結(jié)束后，康熙余怒未消。李德全又“適時”地、痛心疾首地稟報，說在顧問行的住處，搜出了不少來歷不明的金銀古玩，雖無直接證據(jù)表明其與外臣勾結(jié)，但結(jié)合其今日表現(xiàn)，已足夠讓康熙心生極大的厭惡和警惕。

  看著跪在冰冷地面上，酒氣未散、涕淚橫流、不斷叩頭請求恕罪的顧問行，康熙眼中充滿了徹底的失望和冰冷。

  這個跟隨他多年，他曾給予無限信任的老人，終究還是被權(quán)勢迷了眼，忘了自己的本分，甚至可能做出了背主之事。

  “念在你伺候朕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朕，不殺你?！笨滴醯穆曇魶]有一絲溫度，如同數(shù)九寒天的冰凌，“即日起，革去乾清宮總管太監(jiān)一職，收回所有賞賜，打發(fā)去西山皇莊看門，養(yǎng)老等死吧。沒有朕的旨意，永不得踏足紫禁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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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懲罰，對于曾經(jīng)權(quán)傾一時、連朝臣都要禮讓三分的御前大總管來說，與死刑無異，只是保留了一絲可憐的體面。顧問行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徹底癱軟在地，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的一生，就在今日，徹底斷送了。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宮闈。胤礽在毓慶宮得知后，臉上露出了一絲幾不可察的、如釋重負的冷笑。

  他并沒有感到多少復仇的快意，更多的是一種清除掉身邊致命隱患后的輕松。

  他吩咐垂手侍立的張保：“備份厚禮，要隱秘，給李德全送去。告訴他，這次他做得很好。往后，眼睛放亮些，耳朵伸長些，好好當差，孤，絕不會虧待他。”

  乾清宮內(nèi)，隨著顧問行的轟然倒臺，權(quán)力的格局悄然重塑。李德全因為“關(guān)鍵時刻勇于揭發(fā)”、“辦事穩(wěn)妥、顧全大局”，雖然未能立刻接任大總管之位，但地位已然顯著提升，成為了康熙身邊新的紅人，掌管內(nèi)奏事處等機要環(huán)節(jié)，也成為了東宮埋在御前的一顆至關(guān)重要、能量巨大的棋子。

  這場發(fā)生在宮廷最深處、不見刀光劍影卻更加兇險的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