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朝堂非議
長安,未央宮宣室殿。
金磚墁地,蟠龍柱巍峨,熏香的青煙在肅穆的大殿中裊裊盤旋。
然而,這莊嚴肅穆之下,涌動著難以言說的暗流。
龍椅上,皇帝面無表情地聽著御史大夫馮敬手持玉笏,慷慨陳詞。
馮敬年約五旬,面容清癯,眼神銳利,是朝中有名的耿直之臣,也是恪守禮法的典范。
“……陛下!驃騎校尉霍昭,年少銳進,雖有微功,然近來所為,實令人憂心!”
馮敬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帶著痛心疾首的意味,“臣聞其于軍中,私納一狼女,此女來歷不明,行止詭異,更有驅(qū)使狼群之能,實乃妖異之兆!霍昭不唯不加以疏遠,反與之形影不離,親自教導,甚至……甚至有營中傳言,其認此女為義妹,同食同寢,罔顧男女大防,禮法蕩然!”
他頓了頓,偷眼覷了一下皇帝的臉色,見其并無阻止之意,便繼續(xù)加大音量,語氣愈發(fā)激烈:“更有甚者,霍昭為此狼女,屢屢興師動眾,先是千里奔襲,置三軍安危于不顧;后又因狼女之事,在營中大肆清洗,牽連甚廣,致使軍心浮動,將士側(cè)目!此女在營一日,便如妖氛籠罩,恐非我軍之福,實乃禍亂之根源!長此以往,臣恐霍昭年少,心志為其所惑,剛愎自用,不僅河西戰(zhàn)事堪憂,更恐釀成更大禍患!懇請陛下明察,下旨嚴懲此妖女,并申飭霍昭,令其迷途知返,以正軍紀,以安民心!”
馮敬的話音剛落,又有幾名素來與衛(wèi)氏外戚或主和派系親近的官員出列附和,言辭或激烈或含蓄,但核心意思一致:狼女阿月是禍水,霍昭行為失當,應(yīng)予懲戒。
一時間,殿內(nèi)氣氛凝重,竊竊私語聲四起。
龍椅上的皇帝,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面上看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這是他深思時的習慣動作。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佇立的大將軍衛(wèi)稚,穩(wěn)步出列。
他身著朝服,身姿挺拔如松,雖已不再年輕,但那股久經(jīng)沙場沉淀下的威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衛(wèi)稚聲音沉穩(wěn),不卑不亢,“馮御史所言,老臣亦有所聞。然,據(jù)老臣所知,與實情頗有出入?!?br />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馮敬等人,緩緩道:“霍昭所救之女,雖有狼群生長之經(jīng)歷,然其心性純良,并非妖異。葬馬灘之戰(zhàn),其預警糧草之危,助我軍避免重大損失;野馬泉奔襲,其指引秘徑,方有奇襲之功;其后更助霍昭演練新法,于軍務(wù)實有助益。此等功勞,馮御史莫非視而不見?”
他語氣轉(zhuǎn)沉:“至于所謂‘形影不離’、‘同食同寢’,更是無稽之談!霍昭教導此女,乃是憐其孤苦,導其向善,授以文字禮儀,使其明是非,知廉恥,此乃仁義之舉,何來‘罔顧禮法’之說?軍中確有嚴查之事,然乃是揪出匈奴細作,肅清內(nèi)奸,何來‘大肆清洗’?馮御史聽信流言,以臆測之事彈劾邊將,動搖軍心,豈是臣子所為?”
衛(wèi)稚一番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jù),既肯定了阿月的功勞,又將霍昭的行為解釋為“仁義”與“軍務(wù)所需”,巧妙地化解了“妖女禍軍”和“行為失當”的指控。
馮敬臉色漲紅,梗著脖子反駁道:“大將軍!縱然此女有些許微功,然其出身不明,與狼為伍,終究是非我族類!霍昭將其置于軍中,終究是隱患!更何況,那些關(guān)于其‘不祥’、‘引動天象’的傳言,又作何解釋?”
衛(wèi)稚淡淡道:“沙場征戰(zhàn),勝敗乃兵家常事,天象變化,自有其規(guī)律,豈能歸咎于一女子?若依馮御史之言,莫非日后我軍但凡遇有挫折,皆要尋一‘妖女’頂罪不成?此等言論,與巫蠱何異?徒令將士寒心,敵人恥笑!”
兩人在殿上針鋒相對,一方引經(jīng)據(jù)典,咬定禮法與潛在風險;一方立足實際,強調(diào)軍功與實際情況。
朝堂之上,暗流洶涌,一場圍繞邊將霍昭與狼女阿月的非議與維護之戰(zhàn),已然擺到了皇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