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冷厲大帥與留洋小姐20
入秋后的布莊格外忙碌,新染的秋香色棉布剛上架就被訂走大半。蘇念穿著一身月白短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纖細卻有力的手腕,正低頭核對著賬本。生過念安后,她褪去了幾分少女的清瘦,肩背線條更顯柔韌,走動時裙擺掃過地面,帶著種利落又溫婉的氣韻。
“沈夫人,這批靛藍布的走線怕是得再勻些?!比痉坏睦蠋煾蹬踔鴺硬歼M來,見她正凝神算賬,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都說女人生完孩子會走樣,這位沈夫人反倒像被泉水養(yǎng)過似的,眉眼間添了溫潤,身姿更顯挺拔,讓人瞧著就心生敬意。
蘇念剛應了聲,門外忽然闖進來三個醉醺醺的漢子,為首的敞著衣襟,眼神在她身上黏糊糊地打轉:“聽說這布莊是個俏寡婦開的?老子倒要瞧瞧……”
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小伙計喝止:“胡說什么!這是大帥夫人!”
“大帥夫人?”那漢子嗤笑一聲,腳步踉蹌著往前湊,“那更得見識見識……聽說生了娃的女人,身段才叫勾人呢……”
污言穢語撞進耳朵,蘇念猛地抬眼,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她沒后退,反而將賬本往桌上一拍:“布莊是正經做生意的地方,撒野滾出去!”
那漢子被蘇念驟然冷厲的眼神唬得頓了半步,隨即又被她眼底那份不屈的勁兒勾得心頭發(fā)癢,酒氣混著邪念沖得他越發(fā)不知天高地厚。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得露出黃黑的牙:“小娘子倒是嘴硬,這布莊里里外外就你一個當家的女人,裝什么貞烈?”
他那雙黏糊糊的眼睛在蘇念身上打轉,從她挽起袖口露出的皓腕,到腰間系著的素色布帶,最后落在她因生育而更顯豐腴的肩頭,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沈大帥?他如今忙著城外操練,怕是連你夜里冷不冷都顧不上。哥哥我不一樣,有的是時間陪你……”
話音未落,他那只帶著酒氣和泥垢的手就猛地探了過來,直往蘇念胳膊上抓。指節(jié)粗糙,帶著要把人攥住的狠勁。
蘇念只覺一股惡氣直沖腦門,幾乎是本能地往后一縮,同時揚手狠狠打開那只臟手?!芭尽钡囊宦暣囗?,在喧鬧的布莊里格外清晰。她退到柜臺邊,后背抵住冰涼的木桌,才算穩(wěn)住身形,胸口因憤怒和嫌惡劇烈起伏著。
“滾開!”她厲聲喝道,聲音因激動微微發(fā)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這里是百姓換活路的地方,不是你這種人渣撒野的窩!”
她順手抓起案上用來裁布的剪刀,不是要傷人,只是將銀亮的刀刃對著那漢子,眼神冷得像數(shù)九寒冬的冰棱:“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讓你知道,這布莊的規(guī)矩,比你命金貴!”
旁邊的小伙計早已嚇得臉色發(fā)白,卻還是壯著膽子往前湊了半步,擋在蘇念側前方:“你們……你們快走吧!蘇先生是好人,你們不能這樣對她!”
那漢子被打了手,又被個女人用剪刀指著,酒意醒了大半,臉上有些掛不住,惱羞成怒地瞪著眼:“反了反了!一個娘們還敢拿剪子?今天老子非要……”
話沒說完,就聽見布莊門口傳來一聲驚雷般的怒喝,震得梁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
“放肆!你敢動她試試!”
一聲怒喝從門口傳來,沈驚寒帶著親兵剛踏進布莊,正撞見那只臟手要碰蘇念。他眼底瞬間騰起殺氣,抽出腰間的馬鞭,“啪”一聲抽在那漢子手背上,打得他慘叫著縮回手,手背立刻腫起一道紅痕。
“大帥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另外兩個漢子嚇得酒意全無,“噗通”跪倒在地。
沈驚寒卻沒看他們,快步走到蘇念身邊,見她臉色發(fā)白,攥著賬本的指節(jié)泛白,心像是被揪了一下:“沒嚇著吧?”
蘇念搖搖頭,聲音還有些發(fā)緊:“沒事?!敝皇莿偛拍俏鄯x的目光掃過身上時,讓她一陣反胃。
“把這幾個雜碎拖去軍營,杖責五十,再枷在布莊門口示眾三日!”沈驚寒的聲音冷得像冰,“讓所有人都看看,敢動我沈驚寒的人,是什么下場!”
親兵立刻上前拖人,那幾個漢子哭爹喊娘的求饒聲很快消失在巷口。布莊里的伙計和顧客都嚇得不敢出聲,沈驚寒卻只盯著蘇念,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fā):“以后別一個人在布莊待這么晚,我派兩個親兵守在門口?!?br />
蘇念望著他緊繃的下頜線,知道他是真動了氣,輕聲道:“只是些無賴,何必動這么大肝火,念安呢?”
“動你就不行,念安在家呢!奶娘帶著放心吧!”沈驚寒握住她的手,掌心滾燙,“我寧可自己受辱,也容不得別人碰你一根頭發(fā)?!?br />
這時,染坊老師傅顫巍巍地說:“大帥,蘇先生剛才可鎮(zhèn)定了,那潑皮要伸手時,她還瞪著眼睛喝止呢,半點沒怯場?!?br />
沈驚寒看向蘇念,眼里的戾氣漸漸化了,多了幾分動容。他的姑娘,從來都不是需要躲在他身后的菟絲花,她有自己的風骨,可正因如此,他才更要護好她,不讓這世間的污穢傷著她分毫。
“賬別算了,我陪你回去?!鄙蝮@寒拿起她的披風,仔細地替她系好,“念安估摸著該醒了,正等著娘抱呢?!?br />
蘇念被他護著往外走,夕陽的金輝落在兩人身上,將影子拉得很長。經過布莊門口時,那幾個被枷住的漢子正疼得哼唧,見他們走過,嚇得趕緊低下頭。
蘇念忽然停下腳步,對沈驚寒說:“示眾三日可以,但得讓他們每日在這里喊一遍——‘尊重婦人,莫要耍流氓’。”
沈驚寒一怔,隨即笑了。他的念念,總能在氣頭上想到更妥當?shù)姆ㄗ?。既懲戒了惡人,又能警醒旁人,這才是她啊。
“好,就按你說的辦?!彼站o她的手,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晚風拂過,帶著棉布的清香,蘇念望著身邊這個滿眼都是她的男人,忽然覺得,剛才那點不快,早已被此刻的安穩(wěn)沖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