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從陶罐里摸出顆野棗遞過去，指尖卻在觸到他手背時頓了頓，“剛才去看阿山他們時，聽守在南邊山口的獸人說，清晨好像看到黑石峽谷方向有煙柱升起，不像是尋常生火的樣子，倒像是……有人在焚燒什么。”

  蒼咬野棗的動作猛地停住，石刀在木頭上刻出一道深痕。他抬眼看向蘇念，眼底的溫柔瞬間被銳利取代：“煙柱？有多高？是黑煙還是白煙？”

  “說是灰黑色的，飄得不算高，就那么一小團，風一吹就散了?！碧K念把野棗塞進他手里，聲音也沉了些，“他們說可能是黑巖部落的人在處理死傷的獸人，但我總覺得……”

  “不像?！鄙n接過話頭，將野棗扔回陶罐，拿起石刀往腰間一別，“焚燒尸體不會這么小家子氣。他們剛吃了敗仗，要么縮在峽谷里舔傷口，要么就憋著壞想報復——這煙柱，說不定是給什么人發(fā)信號?！?br />
  蘇念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攥住他的衣角：“那……那要不要再召集族人？”

  “不急。”蒼按住她的肩，指尖帶著安撫的力道，“我剛才回來時已經讓獵手加強了巡邏，山口和林子里都布了暗哨。要是黑巖部落真敢再動，咱們能比上次更快察覺。”

  他頓了頓，拿起那塊刻了一半的木梳看了看，忽然將它塞進蘇念手里，“你先收著，我去趟議事石屋，讓幾個老獸人一起合計合計?！?br />
  蘇念握著尚有余溫的木梳，看著他轉身要走，連忙拉住他：“那你……”

  “很快回來?！鄙n回頭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眼底的銳利淡了些，“別自己瞎琢磨，我讓阿嬸過來陪你?！?br />
  他的腳步聲消失在石屋外時，蘇念才低頭看向掌心的木梳。藤蔓的紋路已經刻到一半，像條沒走完的路，忽然被什么東西攔了下來。腹里的小家伙輕輕踢了她一下，她便將木梳貼在肚子上，低聲道：“別怕，爹爹很快就回來，他會想辦法的。”

  沒過多久，阿嬸果然端著一碗燉好的野雞湯來了，嘴里念叨著：“首領特意讓我給你送來的，說你懷著孩子得補補。那黑巖部落的雜碎要是敢再來，咱們首領保管打得他們連峽谷都不敢出！”

  蘇念接過湯碗，看著裊裊升起的熱氣，心里卻總惦記著那柱灰黑色的煙。她舀了一勺湯慢慢喝著，忽然想起蒼剛才的話——說不定是給什么人發(fā)信號。黑巖部落背后，難道還有其他部落撐腰？

  蘇念的心思還纏在那柱灰黑色的煙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的陶紋。阿嬸剛才還熱絡的念叨聲不知何時停了，石屋里靜得只剩下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響。

  她端起湯碗，正要往嘴邊送，眼角余光忽然瞥見阿嬸的臉——方才還帶著笑意的嘴角抿得緊緊的，眼神躲躲閃閃，手指在圍裙上絞出幾道深痕，連呼吸都比剛才急促了些。

  蘇念心里咯噔一下，舉著湯碗的手頓在半空。這碗野雞湯香氣濃郁，油花浮在表面顫巍巍的，可阿嬸這副模樣，讓她后頸的汗毛莫名豎了起來。她認識的阿嬸向來心直口快，眼里藏不住事，此刻這副緊張又別扭的樣子，實在反常。

  “阿嬸，你怎么了？”她輕聲問，指尖已經悄悄松開了碗底。

  阿嬸像是被這聲問話驚了跳，猛地抬頭擠出個笑，聲音卻發(fā)飄：“沒、沒事啊，就是想著首領說的禿鷲族和黑巖部落的事，心里有點發(fā)慌……念啊，快趁熱喝，涼了就腥了?！彼f著，還往前湊了湊，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碗湯。

  就在這時，石屋外的腳步聲像砸在石板上的冰雹，又急又重，一下下撞在蘇念緊繃的神經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蒼的聲音已經穿透石門傳來，比剛才離開時沉了好幾分，帶著不容錯辨的急促：“念，我進來了！”

  “吱呀”一聲，石門被蒼一把推開，他高大的身影帶著風闖進來，眼神像鷹隼般掃過石屋，在觸及蘇念手里的湯碗和阿嬸僵硬的表情時，臉色驟然一沉。

  “這湯誰給你的？”蒼大步跨到蘇念身邊，一把按住她舉著湯碗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指尖發(fā)麻。他的目光落在阿嬸身上，凜冽得像寒冬的風，“阿嬸，這湯里加了什么？”

  阿嬸的臉“唰”地白了，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蘇念這才徹底反應過來，胃里一陣翻涌，連忙把湯碗往石桌上一放，碗底磕在石頭上發(fā)出“當啷”一聲脆響。

  “蒼……”她聲音發(fā)顫，攥住他的胳膊，“阿嬸她……”

  蒼沒看她，眼睛死死盯著阿嬸，聲音冷得像冰：“為什么？阿嬸我自問待你不薄，為什么要害念念！”

  阿嬸猛地抬起頭，眼里滾下淚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首領！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部落??！他們說要是我不把這碗加了嗜睡草的湯給念喝，就···就把小石頭扔進峽谷喂蛇……我沒轍啊，那是我唯一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