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勃勃被蕭玦那毫不掩飾的戰(zhàn)場殺氣壓得一時失聲，但年輕氣盛與西涼王子的驕傲讓他迅速回過神來，羞惱更甚。他深吸一口氣，強行鎮(zhèn)定，試圖將爭論拉回“道理”的層面。

  “王爺好大的威風！”赫連勃勃冷笑一聲，刻意提高了音量，試圖挽回顏面，“只是，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男德使人軟弱的事實！男子漢志在四方，若都困于內(nèi)宅，糾纏于柴米油鹽、婦人情緒，還如何開拓進??？如何成就霸業(yè)？我西涼鐵騎能縱橫草原，靠的便是這份不受束縛的悍勇！”

  他目光掃過在場那些因他之前言論而面露不忿的南越官員，帶著挑釁：“莫非貴國的官員們，如今上馬不能提槍，下馬只能誦經(jīng)了不成？”

  這話極為誅心，幾個性急的武將已經(jīng)按捺不住，眼看就要爆發(fā)。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蕭玦卻抬手，微微一壓。一股無形的力量仿佛按下了暫停鍵，讓躁動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他。

  只見蕭玦神色平靜，并無被激怒的跡象。他甚至沒有看赫連勃勃，而是將目光投向講堂墻壁上懸掛的一幅字——“家齊國治天下平”。

  “王子可知，”蕭玦開口，聲音平穩(wěn)，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信服的穿透力，那殘余的沙啞反而增添了幾分歷經(jīng)世事的滄桑感，“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他轉(zhuǎn)而看向赫連勃勃，眼神深邃：“男德所倡之‘敬妻’，非是伏低做小，乃是明理、知義、懂擔當。夫妻和睦，則內(nèi)宅安寧，后方穩(wěn)固。試問，一個終日與發(fā)妻爭執(zhí)、后院起火之人，可能心無旁騖地為國效力？一個連至親都無法善待之人，可能真心愛護麾下兵卒、治下百姓？”

  他語氣不疾不徐，卻字字千鈞。那些原本覺得憋屈的官員們，尤其是已成家立業(yè)的，聞言不禁暗暗點頭。是啊，家里整天雞飛狗跳，上朝都沒精神！

  赫連勃勃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對方說得竟有幾分道理。

  蕭玦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繼續(xù)道：“男德所倡之‘教子’，乃是傳承與責任。子不教，父之過。培養(yǎng)出明事理、有擔當?shù)南乱淮?，方能保家國基業(yè)長青，此豈非最大的‘建功立業(yè)’？”

  他引用的道理樸實卻深刻，并非空洞的口號。連一旁的老丞相都忍不住捋著胡須，微微頷首。

  “至于王子所言‘開拓進取’，”蕭玦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中帶上了一絲銳利，“男德從未反對男子建功立業(yè)。恰恰相反，它要求男子需‘修身’在前。心性浮躁、易怒好斗、不懂權(quán)衡者，縱有勇力，也不過是莽夫之勇，難成大器。真正的強大，在于內(nèi)心的堅韌與智慧，在于能屈能伸的格局，而非逞一時之快的兇悍。”

  他這番話，既回應(yīng)了赫連勃勃的質(zhì)疑，又隱隱指向了西涼鐵騎有時過于魯莽的行事風格。

  赫連勃勃臉色變了幾變，他發(fā)現(xiàn)自己引以為傲的“勇武”論，在對方這套邏輯嚴密、兼顧家國天下的理論面前，竟顯得有些蒼白和狹隘。他想找出破綻，急切間卻不知從何駁起。

  蕭玦看著他語塞的樣子，最后給予一擊，語氣恢復(fù)了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男德，非是束縛，乃是基石。它讓男人更明白為何而戰(zhàn)，為誰而守。內(nèi)心安寧，后方穩(wěn)固，方能在真正的戰(zhàn)場上，心無掛礙，一往無前。此方為，大勇若怯，大智若愚?！?br />
  一番話語落下，整個書院內(nèi)外鴉雀無聲。

  無論是南越的官員、夫人，還是西涼的隨從，都沉浸在蕭玦這番深入淺出的論述中。他們看著那個站在場中，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卻目光清正的男人，恍惚間，幾乎忘了他曾經(jīng)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殺神”，也忘了他不久前還是個會被系統(tǒng)電擊、擁有公鴨嗓的“問題學員”。

  此刻的他，冷靜、睿智、沉穩(wěn)，引經(jīng)據(jù)典，風度翩翩，儼然一位胸有丘壑的儒將，一位真正德才兼?zhèn)涞摹械碌浞丁?br />
  蘇妙妙站在一旁，看著這樣的蕭玦，也不由得有些愣神。

  這家伙……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能說了？ 而且，這副樣子……好像……還有點帥？

  她趕緊甩甩頭，把這個危險的念頭壓下去。一定是錯覺！是被系統(tǒng)調(diào)教出來的假象！

  赫連勃勃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他輸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道理上輸?shù)靡粩⊥康?。他死死盯著蕭玦，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王爺……好口才！外臣……領(lǐng)教了！”

  但他眼中那不甘與怨毒，卻明明白白地顯示著，此事，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男德之辯，蕭玦以絕對的優(yōu)勢勝出。 然而，赫連勃勃的挑釁，卻并未結(jié)束，反而轉(zhuǎn)向了另一個更直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