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絕境抉擇
廢棄磚窯內(nèi)彌漫著泥土的腥氣和經(jīng)年累月的霉味,光線從窯洞頂部的破口和縫隙艱難地擠入,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投下幾道慘淡的光柱。陳薇靠坐在冰冷的窯壁上,濕透的衣物緊貼著皮膚,帶來刺骨的寒意,身體因脫力和寒冷而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腿腳被蘆葦劃出的細密傷口經(jīng)泥水浸泡,傳來火辣辣的刺痛。
船夫在角落閉目調(diào)息,臉色因失血而顯得蒼白,但呼吸已趨于平穩(wěn),顯示出頑強的生命力?!耙箺n”則如同不知疲倦的磐石,始終凝立在窯洞唯一的入口附近,透過磚石縫隙,警惕地監(jiān)視著外面荒蕪的丘陵。他的左肩傷口已簡單處理過,不再滲血,但動作間仍能看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爬行,每一息都充滿了不確定的煎熬。外面的世界安靜得可怕,只有風吹過荒草的嗚咽聲,反而更襯出這平靜下的詭異。追兵是暫時失去了他們的蹤跡,還是在暗中布網(wǎng),等待他們自己暴露?
陳薇的腦海中反復回放著清晨河面上那場突如其來的廝殺,黑衣死士狠辣精準的攻擊,信號箭刺目的紅光,以及亡命奔逃時的窒息感。這一切都清晰地告訴她,對方絕非善類,且目的明確——要么生擒,要么滅口。
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已是名副其實的絕境。前有未知的強敵環(huán)伺,后有可能正在收縮的包圍圈。身上帶傷,體力消耗巨大,且對周邊環(huán)境并不熟悉。唯一的藏身之所,也不過是這座隨時可能被發(fā)現(xiàn)的廢棄磚窯。
“夜梟”緩緩轉(zhuǎn)過身,他的臉上沾著泥污和干涸的血跡,但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在昏暗中閃爍著冷靜的光芒。他的目光掃過虛弱的陳薇和受傷的船夫,最后定格在陳薇臉上。
“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彼穆曇舻统炼硢。蚱屏烁G洞內(nèi)令人窒息的寂靜,“追兵很快會搜到這里。”
陳薇的心臟猛地一縮。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那……我們該怎么辦?”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依賴。
“夜梟”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窯洞中央,就著從頂部破口投下的一束光,再次取出了那個深紫色的錦緞方匣——玄鳥令。他沒有打開夾層,只是摩挲著那枚玄黑色的鳳凰徽記,眼神復雜難明。
“兩條路?!彼痤^,目光如炬,“第一,繼續(xù)逃,賭運氣,看能否在下次被追上之前,找到更安全的藏身之處,或者……遇到轉(zhuǎn)機?!?br />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沉重:“第二,啟用它。”
他的指尖重重地點在玄鳥令上。
“在這里?”陳薇失聲驚呼,下意識地環(huán)顧這破敗、毫無防護的窯洞。在這里啟用玄鳥令,無異于在曠野上點燃烽火,告訴所有敵人他們的確切位置!
“這是最危險的地方,”“夜梟”的語氣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但也可能是最出乎他們意料的地方。他們定然以為我們會拼命遠離水道,遠離可能的聯(lián)絡(luò)點。在此地啟用玄鳥令,或可打亂他們的部署?!?br />
他看向陳薇,眼神深邃:“而且,我們已無多少時間可以賭運氣。你的體力撐不了多久,老姜(指船夫)的傷也需要盡快妥善處理。繼續(xù)盲目逃亡,結(jié)局很可能是在某個角落被耗死,或者被輕易擒殺?!?br />
陳薇沉默了。她明白“夜梟”的分析是對的?,F(xiàn)在的他們,就像被困在陷阱里的受傷野獸,掙扎只會加速死亡。啟用玄鳥令,召喚可能存在的援手,是絕境中唯一可能的一線生機,盡管這生機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可能招來更快的毀滅,也可能引來的是另一群覬覦秘密的豺狼。
她想起了父親那封泛黃的血書,那暗紅色的指印如同詛咒,也如同最后的希望。
“啟用它……會怎么樣?”她輕聲問。
“我不知道確切的方式?!薄耙箺n”坦白道,“玄鳥令的啟用之法,恐怕只有閣老和……身負血脈之人才能真正知曉。我持有的,更多是作為信物和護衛(wèi)的職責?!彼哪抗庠俅温湓陉愞毙乜冢抢锊刂敲督鹕镍P錢。
陳薇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身負血脈之人……指的是她嗎?可她對此一無所知!
窯洞內(nèi)再次陷入死寂。抉擇的重擔,無形地壓在了陳薇的肩上。是茍延殘喘地逃,等待渺茫的生機?還是行險一搏,主動揭開潘多拉魔盒的封???
她看著“夜梟”那雙在昏暗中依舊堅定的眼睛,又看了看角落里因失血而臉色蒼白的船夫,最后感受著自己幾乎耗盡的體力和心中那份對真相不甘的渴望。
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種更強烈的、想要掌控自己命運的沖動,在她心中悄然滋生。她不想再像一件物品一樣被爭奪,被決定生死。既然橫豎都可能是一死,為何不選擇一種更主動的方式?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濁的空氣,緩緩站起身,盡管雙腿依舊發(fā)軟,但眼神卻逐漸變得清明而堅定。
她走到“夜梟”面前,伸出手:“給我?!?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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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梟”看著她眼中那抹與年齡和閱歷不符的決絕,微微一怔,隨即將玄鳥令方匣放在了她的掌心。
陳薇捧著那冰冷的方匣,感受著其上玄鳥徽記的紋路。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父親可能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回憶著那枚金色鳳錢是否曾有過特殊的感應(yīng)。
什么都沒有。
她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挫敗,但很快被更深的執(zhí)拗取代。她不知道方法,但她有直覺,有血脈,有這不甘屈服的心!
她將方匣緊緊貼在胸口,與那枚金色鳳錢重疊在一起。然后,她抬起頭,望向窯洞頂部那束慘淡的天光,用盡全身的力氣,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不甘和希望都灌注進去,低聲地、卻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玄鳥?!?br />
聲音在空曠的窯洞內(nèi)回蕩,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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