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小鎮(zhèn)街道空無一人，只有幾盞老舊路燈投下昏黃光暈。張若昀在硬板床上輾轉(zhuǎn)，每一處傷口都在疼痛中蘇醒，像無數(shù)細針扎進皮肉深處。但他強迫自己入睡——明天需要體力，需要清醒的頭腦。

  就在他意識即將沉入混沌時，樓下傳來引擎的低吼。

  不是普通車輛的聲音，是那種改裝過排氣管的越野車，低沉而具侵略性。張若昀猛地睜眼，所有的睡意瞬間蒸發(fā)。

  他悄無聲息地滑下床，跛著腳挪到窗邊，用指尖挑起窗簾一角。樓下街對面，兩輛黑色越野車如同蟄伏的野獸，車燈已熄，但發(fā)動機仍在微微震顫。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刀仔，手臂纏著繃帶，臉色陰沉。接著是另外三個手下，最后，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第二輛車里走出。

  龍哥。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和兩層樓的高度，張若昀也能感受到那股壓迫感。龍哥沒像往常那樣穿著夸張的緊身衣，而是一身黑色休閑裝，但肌肉依然將布料撐得緊繃。他站在路燈下點了支煙，火光映亮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然后他抬起頭，目光精準地投向張若昀所在的窗戶。

  張若昀迅速縮回陰影中，心臟狂跳。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這個小鎮(zhèn)離城市兩百公里，他換了車，沒使用任何身份證件...

  然后他想起了那輛農(nóng)用三輪車。司機看到了他的臉，記得他的傷痕，也許還記住了他付錢時露出的那疊鈔票。

  愚蠢。他應該更小心。

  樓下傳來敲門聲，不緊不慢，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旅館老板含糊的抱怨聲，然后是沉重的腳步聲上樓梯。

  張若昀抓起背包和外套，目光快速掃過房間。錢——大部分還藏在各個角落。但他沒時間取了，只能帶走腰包里的五萬現(xiàn)金和背包里的必需品。

  他推開窗戶，三樓的高度讓人眩暈。下方是旅館的后巷，堆放著垃圾箱和雜物。沒有消防梯，沒有管道，只有光禿禿的墻壁。

  門外的腳步聲停在門口?！伴_門，警察查房?！?br />
  聲音偽裝得很像，但張若昀聽出了其中一絲熟悉——是龍哥的一個手下。他深吸一口氣，將背包扔出窗外，接著是外套，然后自己爬上窗臺。

  “再不開門我們就撞了！”

  張若昀閉上眼睛，縱身一躍。

  下墜的時間似乎被拉長，又仿佛只是一瞬。他落在垃圾箱旁的廢舊床墊上，巨大的沖擊力讓肋部的傷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悶哼一聲，掙扎著爬起來，抓起背包和外套，頭也不回地沖進小巷。

  樓上傳來撞門聲和怒吼，但他已經(jīng)拐過第一個彎。小鎮(zhèn)的巷道如同迷宮，狹窄、曲折、多數(shù)沒有路燈。張若昀憑著本能奔跑，受傷的腳踝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不敢停。

  轉(zhuǎn)過第三個彎時，前方突然出現(xiàn)兩個人影，擋住了去路。

  “這么晚了，去哪啊小朋友？”

  是龍哥的另外兩個手下，顯然他們分頭包抄了。張若昀轉(zhuǎn)身想往回跑，但身后也傳來了腳步聲——刀仔帶著人追上來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張若昀背靠墻壁，劇烈喘息，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他的襯衫在逃跑中又被扯開了些，露出鎖骨和胸前大片的青紫。凌亂的發(fā)絲貼在汗?jié)竦念~頭上，嘴唇因疼痛和緊張而微微張開喘息。

  刀仔走近了，路燈下，他的眼神在張若昀身上掃過，露出一絲猥瑣的笑：“龍哥說得沒錯，你這樣子...真他媽的帶勁?！?br />
  張若昀咬緊牙關(guān)，手悄悄摸向腰后——彈簧刀還在。

  “別做無謂掙扎了?！钡蹲惺疽馐窒聡蟻?，“龍哥就在外面等著，你逃不掉的?！?br />
  就在四人同時撲上來的瞬間，張若昀猛地俯身，從兩人之間的空隙鉆過，同時揮刀劃向一人的大腿。慘叫聲中，他沖出包圍，繼續(xù)逃亡。

  但這次他只跑出十幾米就被迫停下——小巷盡頭是一堵三米高的磚墻，無路可走。

  轉(zhuǎn)身，追兵已經(jīng)重新圍攏，這次更加謹慎，形成半圓形緩緩逼近。張若昀背靠墻壁，握著刀的手在顫抖，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脫力。

  “把刀放下，少受點苦?！钡蹲姓f，眼神卻緊盯著張若昀敞開的領(lǐng)口和喘息時起伏的胸膛。

  張若昀搖頭，握緊刀柄。他寧可死在這里，也不愿落到他們手中。

  就在僵持之際，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巷道入口傳來：“都退下?！?br />
  龍哥緩步走來，手下們自動讓開一條路。他停在三米外，打量著靠在墻上的張若昀，目光像實質(zhì)般掃過他的全身。

  巷子里唯一的光源來自遠處一盞路燈，昏黃的光線斜斜照進來，在張若昀身上切割出明暗交界。他微微喘息，胸口起伏，凌亂的發(fā)絲有幾縷貼在汗?jié)竦哪橆a和脖頸。襯衫敞開到第三顆紐扣，露出一片白皙皮膚和清晰的鎖骨線條，上面的淤青和傷痕在昏暗光線下反而增添了一種破碎的美感。褲子上沾滿灰塵和泥漬，一只褲腿在逃亡中被撕裂，露出擦傷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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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讓龍哥瞇起眼睛的是那張臉——即使腫了一只眼睛，嘴角破裂，臉頰有擦傷，依然能看出原本精致的輪廓。汗水沿著下頜線滑落，滴在鎖骨凹陷處。那雙深褐色的眼睛里沒有淚水，只有一種瀕臨絕境的野性光芒，像被困的小獸，美麗而危險。

  “看看你，”龍哥緩緩開口，聲音在寂靜巷道里格外清晰，“像只被逼到角落的小兔子，渾身是傷，還在呲牙?！?br />
  他向前走了一步，張若昀立刻舉起刀。

  龍哥笑了：“那玩意兒傷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