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庸醫(yī),還我命來2
范閑癱坐在地上,冰涼的地板透過薄薄的褲料刺著皮膚,可他感覺不到,全身的知覺都被那股如影隨形的陰寒氣息凍麻了。他眼睜睜看著那青衫鬼魂——蕭決,飄在桌邊,半透明的手指還指著那本罪魁禍首的《范氏祖?zhèn)麽t(yī)典》。
“賠…怎么賠?”范閑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蕭公子,您行行好,給個明路…我、我除了這本破書,啥也沒有??!”
蕭決緩緩放下手,空茫的視線從醫(yī)典移到范閑慘白的臉上。他偏了偏頭,似乎在認真思考。油燈的光暈在他透明的身體邊緣微微晃動,讓他整個人(或者說整個鬼)看起來更加虛幻不定。
“不知道?!彼罱K給出了和之前一樣的答案,聲音平直,“但,是你?!?br />
范閑簡直要嘔出血來。是他,確實是他灌的藥,可誰知道這富家公子身子骨這么不頂事,一碗尋常(自認)的退燒藥就給送走了?現(xiàn)在倒好,死了不去投胎,纏上他了!
“那…那您總得有個念想吧?”范閑試圖講道理,雖然跟一個鬼講道理本身就很荒謬,“比如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仇人?對!您是不是有什么仇人?告訴我,我?guī)湍鷪蟪穑”WC讓他比您死得還慘!”他試圖轉(zhuǎn)移矛盾。
蕭決看著他,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疑惑?“不記得?!?br />
“不記得仇人?”
“不記得…很多事?!笔挍Q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只記得,很苦的藥,你,然后…就在這里了?!?br />
范閑:“……”
得,還是個失憶的鬼。這債討得,連個具體章程都沒有,就一句“賠”,跟個索命符似的掛在他身上。
他癱在地上,絕望地瞪著房梁上結(jié)著的蛛網(wǎng)。那鬼也不催他,就那么飄著,像個精致卻毫無生氣的擺設,只有周身散發(fā)的寒意提醒著范閑他的存在。
過了不知多久,范閑的腿坐麻了,肚子也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一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這聲音格外清晰。
他尷尬地捂住肚子,偷眼去瞄蕭決。
蕭決似乎也聽到了,視線往下,落在了范閑的腹部。
范閑頭皮一麻,生怕這鬼公子下一句是“正好,我餓了,把你的心肝脾胃腎賠給我”。
幸好,蕭決只是看了看,又抬起眼,沒什么表示。
范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靠著門板,小心翼翼地問:“那個…蕭公子,您…需要吃點…什么嗎?”問完他就想抽自己嘴巴子,鬼吃什么?吃香火紙錢!他現(xiàn)在去哪兒弄?
蕭決搖了搖頭,動作很輕,帶動幾縷墨發(fā)在空氣中微微晃動?!安挥谩!?br />
范閑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又聽蕭決補充道:“看著你?!?br />
范閑:“……” 意思是,他吃飯,這鬼就在旁邊看著?
這飯還能吃下去嗎?!
但餓肚子的感覺實在難受,恐懼終究沒能戰(zhàn)勝生理需求。范閑磨磨蹭蹭地挪到桌邊,盡量離那飄著的鬼魂遠點,拿起早上出門前買的、已經(jīng)硬得像石頭的最后一個炊餅,背對著蕭決,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
他吃得味同嚼蠟,后脖頸涼颼颼的,總感覺那鬼的視線黏在他背上。他甚至不敢大聲咀嚼,房間里只剩下他細微的啃咬聲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好不容易啃完半個餅,他實在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猛地轉(zhuǎn)過身。
蕭決果然在看著他,眼神依舊空茫,但似乎…帶著點好奇?
“你看什么?”范閑沒好氣地問,反正已經(jīng)被纏上了,破罐子破摔。
蕭決的視線落在他手里的餅上:“你,吃這個?!?br />
“不然呢?”范閑翻了個白眼,“您當誰都跟您似的,是首富之子,錦衣玉食?”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這不是往鬼傷口上撒鹽嗎?
蕭決卻沒什么反應,只是輕輕“哦”了一聲,然后又陷入那種安靜的、仿佛與世界隔絕的狀態(tài)。
范閑看著他那張過分好看卻毫無生氣的臉,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鬼,好像…不怎么兇?
除了剛開始嚇他那一跳,以及強行跟著他回來之外,既沒有青面獠牙,也沒有張牙舞爪,甚至…有點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范閑的膽子稍微肥了一點點。他試探著問:“蕭公子,您…就這樣一直飄著?不累嗎?”問完又想抽自己,鬼累什么累!
蕭決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飄到房間唯一的那張破椅子旁邊,學著范閑之前坐馬扎的樣子,微微屈膝,做了一個“坐”的姿勢。但他依舊是懸空的,屁股離椅子面還有幾寸距離。
“這樣,”他說,“可以?!?br />
范閑嘴角抽搐了一下。行吧,您高興就好。
他重新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墻壁,快速把剩下的餅塞進嘴里。然后他走到房間角落的木盆邊,想洗把臉冷靜一下。
水是早上打的,已經(jīng)涼透了。他掬起一捧水拍在臉上,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激靈,稍微驅(qū)散了些許渾噩。
他抬起頭,看向墻上那面模糊不清的銅鏡。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精彩內(nèi)容!
鏡子里映出他濕漉漉、略顯蒼白的臉,以及…他身后,那個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的青衫鬼魂。
蕭決正好也抬著眼,透過鏡子,對上了他的目光。
范閑手一抖,水瓢掉進盆里,濺起一片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