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庸醫(yī),還我命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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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覺了!”他幾乎是吼了一聲,快步走到那張吱呀作響的木板床邊,和衣躺下,面朝墻壁,用薄薄的被子蒙住了頭。
眼不見為凈!眼不見為凈!
他在心里默念,努力忽略身后那揮之不去的陰寒氣息。
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以及…某種極其細(xì)微的,仿佛空氣流動的嗚咽聲,不知是風(fēng)聲,還是…
范閑死死閉著眼,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意識模糊,快要被疲憊拖入睡眠時,一個輕飄飄的,帶著涼意的聲音,仿佛貼著他耳朵響起,又仿佛直接響在他腦子里:
“藥,很苦……”
范閑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欲哭無淚。
這特么…到底有完沒完?。?br />
范閑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胸口劇烈起伏,瞪著黑暗中那個模糊的青影。
“苦!我知道苦!那方子上寫著黃連黃芩能退熱,我哪知道您金尊玉貴喝不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連日來的驚嚇和委屈,“我給您賠不是了行不行?我明天就去買飴糖,買蜜餞,買全江南最甜的糕點供著您!”
蕭決被他突然的爆發(fā)弄得頓了頓,飄近了些。油燈早已熄滅,只有微弱的月光從窗紙透入,勾勒出他半透明的輪廓。他偏著頭,似乎在消化范閑的話。
“糕點……”他重復(fù)了一遍,聲音依舊平直,但范閑莫名覺得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多了點別的東西,“什么糕點?”
范閑一愣,火氣卡在半道,上不來下不去。這鬼…關(guān)注點是不是有點歪?
“就…桂花糕,云片糕,龍須酥…甜的,都不苦?!彼麤]好氣地列舉。
蕭決安靜地“聽”著,然后輕輕“哦”了一聲,沒再追問糕點,反而又飄回椅子那邊,維持著那個懸空的“坐姿”,不動了。
范閑喘著粗氣,看著重新陷入沉寂的鬼影,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得悻悻地重新躺下,這回連腦袋都沒蒙。
后半夜,范閑睡得極不踏實,夢里全是黑乎乎的湯藥和飄來飄去的青衫。天剛蒙蒙亮,他就頂著一對濃重的黑眼圈爬了起來。
蕭決還“坐”在原地,仿佛一夜未動。見范閑起身,他也飄了起來,無聲無息地跟在他身后。
范閑認(rèn)命地嘆了口氣。他揣上最后幾個銅板,打算出門買個炊餅填肚子,然后…然后再說吧。
剛推開客棧吱呀作響的門,一個提著菜籃的大娘正好路過,看見范閑,熱情地打了個招呼:“范郎中,早?。?,你這臉色…昨晚沒睡好?”
范閑勉強擠出一個笑:“啊,是…有點認(rèn)床?!?br />
大娘眼神往他身后瞟了瞟,范閑心里一緊,生怕她看出什么。
“這天兒是有點涼了哈,”大娘搓了搓手臂,“你站這兒,我老婆子都覺得背后冷颼颼的。”
范閑:“……” 他干笑兩聲,趕緊側(cè)身讓過,幾乎是落荒而逃。
蕭決依舊跟在他身后三尺,對他的窘迫毫無所覺。
在街角買了炊餅,范閑一邊啃一邊漫無目的地走。那鬼就這么飄著,引得早起趕路的行人偶爾投來詫異的目光——不是看鬼,是看這個邊走邊啃餅、時不時還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年輕人。
范閑臉皮發(fā)燙,只能盡量往人少的地方溜達。經(jīng)過一家剛開門的香燭紙馬鋪時,他腳步頓了頓,猶豫著是不是該進去買點紙錢燒燒,看能不能把這尊大佛送走。
他偷偷回頭瞥了蕭決一眼。
蕭決也正“看”著那家鋪子,臉上沒什么表情,但范閑莫名覺得,那空茫的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絲絲的不贊同?
算了,估計沒用。范閑歇了心思,繼續(xù)往前走。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昨天那座石橋。他的攤子早沒了,估計被清掃橋面的給收拾了。他靠在昨天那棵歪脖子柳樹下,望著橋下流淌的河水,只覺得人生灰暗,前途無“亮”。
“唉……”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蕭決飄到他身側(cè),學(xué)著他的樣子,也“看”著河水。雖然他依舊是懸空的,但范閑竟從那姿勢里看出點…模仿的意味?
這鬼…到底想干嘛?
范閑心里煩躁,忍不住開口:“蕭公子,您老這么跟著我,到底圖什么?我一沒錢二沒勢,就一個招搖撞騙的庸醫(yī),您跟著我也報不了仇雪不了恨,更活不過來啊!”
蕭決轉(zhuǎn)過頭,空洞的眼睛對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不知道?!?br />
又是不知道!
范閑氣得想撓樹。
“但,”蕭決補充道,聲音輕得像柳絮,“別處,去不了。”
這叫什么事兒??!
他看著蕭決那張俊美卻毫無生氣的側(cè)臉,心里忽然生出點同病相憐的荒謬感。自己是個無處可去的江湖騙子,對方是個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
“算了算了,”范閑擺擺手,自暴自棄地說,“您愛跟就跟吧。不過咱們約法三章,第一,不準(zhǔn)再突然嚇我!第二,不準(zhǔn)…不準(zhǔn)離我太近!第三…第三我還沒想好!”
蕭決安靜地聽著,等他說完,輕輕點了點頭。
范閑有些意外,這鬼…還挺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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