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上喉嚨。

  他明白了，這不是天災(zāi)，這是人禍！是一支他完全不知底細(xì)的恐怖援軍，給了他這看似固若金湯的包圍圈致命一擊！

  “混賬！混賬！皇甫老賊安敢如此！”波才眼睜睜看著那白袍騎將如入無人之境，氣得幾乎咬碎滿口黃牙。他一把推開那個驚慌失措的渠帥，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火勢稍弱的北面——那里因為距離蘆葦蕩核心區(qū)較遠(yuǎn)，火勢尚未完全合圍，只有零星火頭，混亂的士兵也相對少一些。

  “走！去北邊！”波才的聲音因憤怒和急切而嘶啞，他對著身邊幾名同樣面無人色的親衛(wèi)副將吼道，“北營還有我們的人！只要收攏部隊，我們還能打！老子跟皇甫嵩沒完！”

  他不服！十萬大軍?。⊙劭撮L社城唾手可得，怎能毀于一場大火？他堅信，只要逃出這片火海，憑借人數(shù)優(yōu)勢，他依然可以重整旗鼓，甚至反過來吞掉這些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官兵！

  “快！保護(hù)大帥往北突圍！”一名副將強自鎮(zhèn)定，揮舞著刀招呼親兵。

  波才再也顧不得什么儀態(tài)，甚至連靴子都來不及穿好，深一腳淺一腳地就在親衛(wèi)的簇?fù)硐?，朝著北面狂奔。灼熱的空氣炙烤著他的皮膚，濃煙嗆得他劇烈咳嗽，腳下不時踩到焦黑的尸體或燃燒的雜物，但他不管不顧，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往北跑，收攏殘兵，報仇雪恨！

  他一邊跑，一邊不甘地回頭望向那片已成煉獄的中軍區(qū)域，望向長社城頭，眼中充滿了怨毒和滔天的恨意?！盎矢︶?！還有那不知名的白袍小賊！待本帥重整旗鼓，定要將你們碎尸萬段！隨著波才的北逃?；?，成了這片土地上唯一的主宰。它不是慢慢燒起來的，而是在火油與狂風(fēng)的助紂為虐下，轟然爆發(fā)！

  僅僅在火起后的頭半個時辰內(nèi)，造成的直接傷亡便已觸目驚心：

  · 核心火場化為焦炭：位于蘆葦蕩最深處的近兩萬黃巾軍，在睡夢或第一波驚慌中，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滔天烈焰吞噬、窒息，葬身火海，尸骨無存。

  · 踐踏與擁堵自相殘殺：在狹窄的營道和崩潰的營門前，為了爭奪一線生機，恐慌的士兵們互相推擠、砍殺、踐踏。超過八千人并非死于官軍刀下，而是倒在了自己同袍的腳下，被活活踩踏致死，尸體堆積如山，堵塞了逃生的通道。

  · 建制徹底蒸發(fā)：超過四萬士兵雖然僥幸逃出了核心火場，但他們的營帳被焚，伍長、什長、渠帥或死或散。他們成了無頭的蒼蠅，失去了所有的組織和指揮，在濃煙與火光中漫無目的地尖叫、奔逃，徹底喪失了戰(zhàn)斗力。

  波才那號稱十萬的大軍，在火起后的極短時間內(nèi)，直接戰(zhàn)損（燒死、踐踏）便高達(dá)近三萬人，而超過四成的部隊則陷入了徹底的、無組織的潰散狀態(tài)。

  眼前的景象，正是這恐怖數(shù)字最真實的寫照：

  “著火了！快跑啊——！”

  “天罰！這是天罰！”

  “讓開！別擋道！讓我過去！”

  恐懼的尖叫瞬間壓過了一切。從睡夢中驚醒的黃巾士兵，有的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被眼前末日般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他們像沒頭的蒼蠅，本能地朝著自以為安全的方向狂奔。

  狹窄的營寨通道瞬間被求生的人潮堵死。

  “別推我！前面是火！”

  “后面火更大！快往前擠??！”

  為了搶先一步逃出生天，平日里稱兄道弟的同袍此刻成了阻礙自己活命的仇敵。力氣大的粗暴地推開擋路的人，瘦弱的直接被撞倒在地，還來不及爬起，無數(shù)只腳便從他們身上、臉上瘋狂踐踏而過！骨骼碎裂的聲響和臨死前短促的哀嚎，在火海的咆哮與人群的尖叫中顯得微不足道。

  濃煙滾滾，遮天蔽月，不僅灼燒著肺部，更讓能見度降到最低。士兵們在煙與火中盲目地沖撞，往往剛逃離一片火海，卻又暈頭轉(zhuǎn)向地撞進(jìn)另一片燃燒的絕地。

  這不是一支軍隊在撤退，這是一大群受到極度驚嚇的烏合之眾在進(jìn)行一場毫無秩序的、自發(fā)的、也是自相殘殺的大逃亡。波才十萬大軍的脊梁，在這風(fēng)火交織的夜晚，已被徹底打斷。

  北營所在，是一處光禿禿的山坡背后的洼地，地勢略高，且周圍草木稀疏，正因為這不甚理想的扎營條件，反而讓他們僥幸躲過了那場席卷南方的主力營寨的滅頂之災(zā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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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的負(fù)責(zé)人，渠帥王當(dāng)，正被震天的喧囂和南面映紅天際的異樣火光驚動。他急忙喚上副將，帶著幾名親兵，快步登上山坡，想要看個究竟。

  當(dāng)他的視線越過坡頂，看清南方景象的那一刻，王當(dāng)和他身邊的副將全都僵在了原地，倒吸一口冷氣，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

  南方，目之所及，已是一片燃燒的煉獄！

  沖天的烈焰如同一條發(fā)狂的赤色巨龍，在狂風(fēng)中翻滾咆哮，吞噬著一切。濃煙如同厚重的帷幕，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不祥的暗紅。即便相隔數(shù)里，那灼人的熱浪似乎也能撲面而來，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糊氣味。隱約傳來的，是無數(shù)人匯聚而成的、絕望到極致的慘嚎與哭喊！

  “怎……怎么會這樣？！”王當(dāng)?shù)穆曇舾蓾l(fā)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帥的主力營……全……全完了？！”

  就在他們被這末日景象駭?shù)眯纳窬懔阎畷r，副將突然指著山坡下方，低呼道：“渠帥，你看！有人過來了！”

  王當(dāng)循聲望去，只見在南方?jīng)_天火光的映襯下，十幾個狼狽不堪的身影正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山坡這邊倉皇奔來。那沖天的火光從他們背后照射過來，將他們的影子在荒蕪的山坡上拉得忽長忽短，扭曲變形，如同從地獄深淵爬出的幽魂。他們丟盔棄甲，步履蹣跚，為首一人身形依稀熟悉，卻再無往日統(tǒng)率十萬大軍的威風(fēng)。

  待那十幾人踉蹌著跑近，王當(dāng)終于借著火光看清了來人的面容，不是大帥波才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