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坐不住了
城東的新軍營地,口號聲與整齊的腳步聲終日不絕。高順治軍極嚴,五百新兵雖只訓練了短短時日,那股子專注與肅殺之氣,已與城西舊軍營的散漫萎靡形成了鮮明對比。
劉錦并未過多干涉高順的訓練,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些依舊在李成掌控下的、占著編制名額卻不堪大用的郡兵。他知道,不解決李成這個盤踞多年的地頭蛇,賓徒縣的防務就無法真正整合,內部始終埋著一顆毒瘤。
這一日,劉錦只帶著趙云一人,來到了城西郡兵主營。
得知都尉前來,軍侯李成帶著幾名親信隊率,不緊不慢地迎出營門。他臉上堆著程式化的恭敬,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與敷衍。
“末將李成,參見都尉大人!不知都尉大人親至,有何指示?”李成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姿態(tài)做得十足。
劉錦目光平靜地掃過營內。幾個士兵歪歪斜斜地靠在兵器架上曬太陽,看到他都尉官服才慌忙站直,隊列更是參差不齊。他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露分毫。
“李軍侯不必多禮?!眲㈠\語氣平和,“新軍初立,忙于操練,一直未來軍營看看。今日得空,特來巡視一番,也看看弟兄們。”
“都尉大人心系將士,末將代兄弟們謝過了!”李成臉上笑容更盛,側身引路,“營內簡陋,都尉大人請隨末將來。近日烏桓擾邊,末將已加派了斥候,加強了巡防,定保賓徒縣萬無一失!”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仿佛自己多么盡職盡責。
劉錦隨著他在營中緩緩行走,不時點頭,似乎對李成的“匯報”頗為滿意。走到校場旁,看著那些無精打采、器械破舊的士兵,劉錦忽然停下腳步,像是隨口問道:
“李軍侯,本官查閱舊檔,去歲冬,朝廷應有一批共計三百副的鐵甲、五百張強弓撥付至遼西郡,用以更換邊軍舊械。不知這批軍械,現(xiàn)今在庫幾何?可曾下發(fā)至弟兄們手中?”
李成臉色微微一僵,但立刻恢復如常,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沉痛:“回都尉,此事…唉,提起此事,末將亦是痛心!那批軍械在運抵途中,于白狼山附近遭烏桓悍騎截殺,押運官兵力戰(zhàn)殉國,軍械…盡數(shù)被劫掠一空!此事郡守王大人處亦有記錄,末將也曾呈文上報…”
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死無對證,往年也都是這般糊弄過去。
“哦?被劫了?”劉錦挑眉,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和疑惑,“可本官怎么聽說,月前在烏桓某個部落的集市上,看到了幾副形制與我漢軍一般無二的鐵甲在出售?而且,生意似乎還不錯?”
李成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劉錦卻不看他,繼續(xù)慢悠悠地說道,仿佛在拉家常:“還有,去年秋天,郡兵上報與烏桓小股部隊接戰(zhàn)十七次,斬首五十四級,自身傷亡過百,申請了大量的撫恤和醫(yī)藥錢糧。這賬目,倒是清清楚楚?!?br />
李成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強笑道:“都尉明鑒,邊戰(zhàn)兇險,弟兄們確是用命…”
“是用命?!眲㈠\打斷他,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陡然轉冷,“只是,本官派人去核對過那些‘陣亡’弟兄的名冊和家屬撫恤發(fā)放記錄。巧得很,至少有二十三人,要么查無此人,要么其家屬聲稱從未收到過撫恤。李軍侯,你說,這些為國捐軀的弟兄,他們的賣命錢,是進了誰的腰包?是讓層層克扣的胥吏貪了,還是…喂了那些根本不曾出現(xiàn)的‘烏桓悍騎’?”
最后幾個字,劉錦的目光如兩道冰錐,直刺李成。他根本不需要提及其與烏桓勾結的具體證據(jù),僅僅是這吃空餉、貪撫恤、倒賣軍械這幾條擺在明面上的、幾乎一查一個準的罪狀,就足以將李成置于死地!
李成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他原本以為劉錦年輕,不過是來鍍金,自己陽奉陰違便能糊弄過去,卻萬萬沒想到,對方不聲不響之間,早已將自己查了個底掉!這些罪證,任何一條坐實,都夠他掉腦袋的!
“都尉…都尉大人!”李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再也顧不得什么體面,聲音帶著驚恐的顫音,“末將…末將一時糊涂!求都尉開恩!給末將一個機會!末將愿為都尉效犬馬之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身后的幾名隊率也嚇得面如土色,紛紛跪倒。
劉錦俯視著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李成,眼神中沒有絲毫波瀾。
“李軍侯,”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軍官耳中,“過去的事情,本官可以暫時不計較?!?br />
李成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希冀。
“但是,”劉錦話鋒一轉,語氣森然,“從今日起,郡兵營的一切,需嚴格按照我的規(guī)矩來!兵員名冊、糧餉發(fā)放、軍械庫存,本官會派人接管核對。以往那些齷齪勾當,若再讓本官發(fā)現(xiàn)一絲一毫…”
他微微彎腰,湊近李成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冰冷地吐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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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立決!”
李成渾身一顫,癱軟在地,連聲道:“末將不敢!末將再也不敢了!一切聽從都尉大人安排!”
劉錦直起身,不再看地上如爛泥般的李成,目光掃過那些噤若寒蟬的軍官。
“都起來吧。整頓軍務,戴罪立功?!?br />
說完,他轉身,帶著始終沉默如山的趙云,邁步離開了這座彌漫著腐朽與恐懼氣息的舊軍營。
夜色深沉,如同化不開的濃墨??な馗情g隱秘的書房內,燈火被刻意調暗,映照著幾張驚惶而扭曲的臉。
軍侯李成再無白日里的半點倨傲,他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在房間里焦躁地踱步,聲音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沙?。骸八槌鰜砹耍∷欢ǘ疾槌鰜砹?!吃空餉,貪撫恤,還有那些軍械……任何一條都夠砍老子十次腦袋!王郡守,趙先生,你們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