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方士三
這話剛好被醒來的仆人聽見,趕緊推醒王廷湊,把老者的話告訴他。王廷湊一聽,酒意消了大半,連忙起身順著老者走的方向追去,跑了好幾里地,才在一座小橋邊追上老者。他對著老者拱手行禮,恭敬地問:“老丈剛才說的話,不知是什么意思?”
老者轉(zhuǎn)過身,笑著說:“我是濟(jì)源來的駱山人。剛才見你鼻間的氣息,左邊像游龍,右邊似猛虎,龍虎二氣相交,是大富大貴的征兆,這好運就應(yīng)在今年秋天,而且你的子孫會代代相傳,能享一百年的富貴。對了,你家院子里該有棵大樹吧?等那樹的枝葉能蓋住廳堂,就是你發(fā)跡的兆頭?!?br />
王廷湊把駱山人的話記在心里,謝過老者后才繼續(xù)趕路。沒想到這年秋天,鎮(zhèn)州就出了亂子,士兵們殺了田弘正,非要擁他做主帥。王廷湊半推半就接了職位,后來朝廷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地位,真就成了一方諸侯,應(yīng)驗了駱山人“列土”的預(yù)言。
掌權(quán)后,王廷湊回了趟鄉(xiāng)下的別墅,一進(jìn)院子就愣住了——當(dāng)年那棵槐樹長得又高又粗,枝葉密密麻麻,像把大傘似的,正好把廳堂的屋頂全蓋住了,跟駱山人說的一模一樣。他站在樹下,想起老者的話,心里又驚又嘆。
別墅附近的山上有座飛龍山神廟,當(dāng)?shù)厝硕颊f山神很靈驗。王廷湊便備了牛羊祭品,親自去廟里祭拜。進(jìn)了廟門,他對著山神塑像跪拜,心里默念著感謝山神庇佑,也感謝駱山人的指點。祭拜完剛要起身,廟祝走過來對他說:“剛才山神托夢給我,說您是有福之人,能得天下人相助,不過日后要記得善待百姓,才能守住這份富貴?!?br />
王廷湊聽了,連忙點頭應(yīng)下。后來他在鎮(zhèn)州掌權(quán)時,果然沒像有些諸侯那樣橫征暴斂,反而減免賦稅,興修水利,讓百姓能安穩(wěn)過日子。他的兒子王元逵、孫子王紹鼎也都繼承了他的職位,真就像駱山人說的那樣,子孫相繼,執(zhí)掌鎮(zhèn)州近百年。
有人說,王廷湊的富貴是天生的,是駱山人算準(zhǔn)的;也有人說,是他自己待人寬厚、得人心,才守住了這份富貴??赏跬愖约撼ψ訉O說:“駱山人說的‘龍虎之氣’,其實是將士們的信任;院里的大樹,是百姓的支持。若我當(dāng)年得了權(quán)就欺壓百姓,失了人心,就算有再好的兆頭,也守不住這份富貴。”
其實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的“富貴兆頭”?所謂的“征兆”,不過是對一個人德行和能力的印證。駱山人看到的“龍虎氣”,是王廷湊待人真誠、有勇有謀的氣場;院里的大樹,是他多年積累的人脈和民心。就像王廷湊明白的那樣:真正能讓人長久的,從來不是虛無的預(yù)言,是實實在在的做人做事——待人以善,謀事以實,才能贏得人心,守住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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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石旻
唐文宗開成初年的揚州城,春末的雨絲剛歇,東關(guān)街的青石板還潤著水光。段成式攥著剛謄抄好的詩稿,熟門熟路拐進(jìn)巷尾那處小院——院角的老枇杷樹已結(jié)出青黃的小果,樹下石桌旁,總坐著個穿素色襕衫的男子,正是石旻。
段成式與石旻相識數(shù)年,從未見他疾言厲色,也沒聽過他吹噓本事,可揚州城里親眷故友間,總繞不開石旻的“奇”。有人說曾見他在寒冬讓枯梅二度開花,也有人講他能算出遠(yuǎn)游親友歸期,可段成式只記得,每次自己帶著困惑來,石旻從不說破答案,只遞杯熱茶,或是指指路畔的草木,倒讓他自己慢慢悟透了許多事。
這日段成式又來,剛坐下就忍不住問:“石兄,前幾日聽人說,你早年隨錢徽尚書去湖州時,曾留過一個預(yù)言?”石旻正用竹箸撥弄著桌上的松子,聞言抬眼笑了笑:“都是陳年舊事了,倒還有人記得。”
那是寶歷年間的暑天,石旻隨時任尚書的錢徽去湖州學(xué)院。彼時學(xué)院里的子弟們正放暑課,見錢尚書來,都圍攏過來問書論經(jīng)。正熱鬧時,院外忽然來了個獵戶,手里拎著只剛捕到的白兔,說是特意送來給尚書嘗鮮。錢徽本不愛殺生,可獵戶執(zhí)意要送,又想著天熱,正好給子弟們添碗肉湯,便讓人拿去后廚做湯。
不多時,兔肉湯端了上來,香氣飄滿了院子。眾人圍著石桌喝湯,石旻卻沒動筷子,只看著碗里的兔肉出神。錢徽見他這般,便問:“石兄可是不喜兔肉?”石旻搖搖頭,忽然指著后廚方向說:“那兔皮別扔了,留著,倒能記一件事?!?br />
眾人都覺奇怪,暑天的兔皮又不能做裘衣,留著做什么?可還是有人去后廚把兔皮取了來。石旻接過兔皮,走到院中的空地上,讓人搬來幾塊土墼(土坯),圍著兔皮壘了個小圈,又從懷里掏出塊朱砂,在兔皮上畫了道簡單的符。畫完后,他盯著兔皮看了半晌,嘴里反復(fù)念叨著:“恨校遲,恨校遲?!?br />
錢徽的幾個兒子都在旁邊, 年輕的錢可復(fù)性子最急,忍不住問:“石先生,您說的‘恨校遲’是什么意思?這兔皮又能記什么事?”石旻轉(zhuǎn)頭看向幾個少年,眼神比平時沉了些:“也沒什么,就是想請諸位記著,卯年的時候,多留心些?!?br />
“卯年?”錢可復(fù)皺著眉,“哪一年的卯年?是明年,還是后年?”石旻卻不再多言,只笑著岔開了話題,說些湖州的風(fēng)土人情,把剛才的事輕輕揭了過去。眾人見他不愿說,也不好再追問,只當(dāng)是他隨口說的玩笑話,轉(zhuǎn)頭就忘了。
可石旻心里清楚,有些事不是忘了就不會來。他那時見兔皮上的紋路,竟隱約顯出些不祥的征兆,又掐指算過,知道錢家子弟里,有人要在卯年遭難??商斓姥h(huán),有些劫難不是能輕易改的,他能做的,也只是提前留個提醒,盼著到時候能有人想起這話,多幾分警惕。
這一等,就等了十多年。太和九年,錢可復(fù)已在朝中做官,時任鳳翔少尹。這年冬天,鳳翔節(jié)度使鄭注謀反,錢可復(fù)雖未參與,卻被牽連其中,最終在亂軍中遇害。消息傳到揚州時,段成式正好在石旻的小院里。那天雪下得很大,石旻聽到消息后,只是站在枇杷樹下,望著漫天飛雪,沉默了很久。
段成式這才反應(yīng)過來,太和九年,正是乙卯年——當(dāng)年石旻讓錢家子弟記著的卯年,竟真的應(yīng)了。他心里又驚又嘆,忍不住問:“石兄,您當(dāng)年既然知道,為什么不直接告訴錢家,讓他們避開這場劫難?”
石旻轉(zhuǎn)過身,拂去肩上的雪花:“成式,你看這院里的枇杷樹,春天開花,夏天結(jié)果,冬天落葉,都是定數(shù)。人這一輩子,也有自己的定數(shù),有些劫難,不是我一句話就能改的。我留那句提醒,是盼著他們能在卯年多些小心,可最終該來的,還是會來?!?br />
他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