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女仙九
1、憫心登仙
楊正見是眉州通義縣一個普通農(nóng)戶楊寵的女兒,從小聰慧過人,心地善良。她不愛脂粉釵環(huán),反倒喜歡清凈無為的道理,常一個人坐在溪邊發(fā)呆,看云卷云舒,聽流水潺潺。父母雖覺得她性子古怪,卻也憐惜她純真,由著她去。
轉(zhuǎn)眼楊正就到了出嫁的年紀(jì),父母為她定下同郡王家的親事。王家是富戶,好結(jié)交賓客,整日門庭若市。楊正見嫁過去后,雖不習(xí)慣這般熱鬧,卻也安分守己,侍奉公婆,從無怨言。
一日,王家大宴賓客,公婆命她去廚房幫忙料理魚膾。她走到水盆邊,見幾條活魚在淺水中掙扎,腮幫一開一合,眼珠黑亮亮的,竟像是含著淚。她心頭一顫,伸手輕輕撥弄魚鰭,那魚竟也不逃,反而貼著她的指尖游動,仿佛通人性。她忽然覺得,這魚若被宰殺,實在可憐。
正猶豫間,外頭傳來公婆的催促聲:“魚膾怎么還沒好?客人都等急了!”楊正見一驚,手一抖,魚從指縫滑回水中。她咬了咬唇,終究沒忍心下手,索性丟下刀,從后門溜了出去。
她一路狂奔,不敢回頭,生怕被追上責(zé)罵。不知不覺間,竟跑到了荒郊野徑,四周草木蔥蘢,鳥鳴清脆,與王家的喧囂截然不同。她這才停下腳步,發(fā)現(xiàn)自己已走了數(shù)十里,卻絲毫不覺疲倦。
天色漸暗,她望見前方有一條花木夾道的小徑,花瓣紛飛如雪,幽香撲鼻。循著香氣走去,盡頭竟是一座簡樸的山舍,門前站著一位女道士,青袍素簪,目光清亮如泉。
女道士見她神色惶惑,微微一笑:“迷路了?”
楊正見喘著氣,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道來。女道士聽罷,點頭道:“你有憫人之心,又肯舍己從善,是個有緣人?!闭f罷,便留她在山舍住下。
這山舍位于蒲江縣主簿化旁,環(huán)境清幽,唯有一處不便——沒有水源。女道士便讓楊正見每日去山澗汲泉。奇怪的是,女道士自己從不進(jìn)食,卻常常下山替楊正見化緣求糧,數(shù)年如一日。楊正見心中感激,侍奉師父越發(fā)恭敬勤懇,挑水掃地、誦經(jīng)打坐,從不懈怠。
一日,楊正見照例去山澗打水,忽見泉水深處浮起一顆瑩潤如玉的白石,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她伸手撈起,那石頭竟微微發(fā)熱,觸之如暖玉。她心生歡喜,帶回山舍給師父看。
女道士接過石頭,細(xì)細(xì)端詳,忽然嘆道:“你果然有仙緣。”原來,這白石是天地靈氣所鐘,唯有福德深厚之人才能得見。女道士微微一笑:“我本欲多留你幾年,如今看來,時候到了?!?br />
當(dāng)晚,女道士將白石置于香爐中焚香祝禱。次日清晨,楊正見醒來,發(fā)現(xiàn)山舍空無一人,唯余一縷清香裊裊。她推開窗,見遠(yuǎn)處霞光萬丈,云海中似有仙鶴翩躚。她忽覺身輕如燕,踏云而起,竟隨那鶴群飛向天際。
后來,蒲江縣的百姓傳言,曾有人在山中見過楊正見,她衣袂飄飄,笑顏如初,身旁跟著幾只白鶴。人們都說,她是因一念之仁,得了仙緣。
憫心登仙,一念通天。世人常道修仙需苦練金丹、參透玄機(jī),卻不知真正的機(jī)緣,往往藏在一顆柔軟慈悲的心里。
2、蛻凡成仙
董上仙是遂州方義的一個姑娘,十七歲,生得極美,卻性情淡泊,不貪飲食,只愛清靜。鄉(xiāng)鄰見她姿容脫俗,舉止不凡,都稱她為“上仙”。
一日,紫云忽然垂落她家院中,天樂悠揚,兩名青衣童子踏云而來,引她升天。父母愚鈍,見狀嚎哭不止。她已飛升數(shù)十丈,聞聲不忍,又降回凡間,紫云童子隨即消散。
數(shù)月后,天象再現(xiàn),她再度飛升,父母又哭,她只得重返。唐玄宗崇仙,聞訊召她入長安。月余后,她請歸故里,朝廷遣人送還。百余日后,紫云三度降臨,父母仍哭號挽留。這回,她不再回頭,只蛻下一具空殼,如蟬衣般輕盈完整,真身則隨仙童飛入云端。
家人將她遺蛻漆存,朝廷在其故居建上仙、唐興二觀,至今仍在涪江畔。
蛻凡成仙,去留由心。世人常困于親緣執(zhí)念,卻不知真正的超脫,是既能憐世情,也敢斬塵緣。
3、井蓮笑劫
黃梅縣有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名叫張連翹。她總愛提著瓦罐去井邊打水,手腳勤快,從不叫苦??捎幸惶欤蝗桓〕鲆欢渖徎?,花瓣有碗口大,在水面上輕輕搖晃。
小連翹覺得稀奇,伸手去撈,那蓮花卻往水下沉。等她縮回手,花又浮上來。如此反復(fù)幾次,她終于按捺不住,趴在井沿使勁往下夠,一個不留神,整個人栽進(jìn)了井里。
家里人見她半天不回,尋到井邊,卻見女孩竟直挺挺地站在水面上,衣角都沒沾濕。撈上來后,她突然得了怪病——整日咯咯笑個不停,問她緣由,只說有人從背后撓她癢癢。父母疑心是鬼魅作祟,半夜悄悄把她送到舅舅家,這笑聲才止住。
可沒過多久,連翹自己跑回來了,捂著肚子喊餓。這一餓可不得了,她一天能吃下幾斗米飯,夜里還要在床頭擺滿醬菜肉脯,睡到一半爬起來接著吃。這般胡吃海塞六七天,某日清晨她突然嫌飯菜發(fā)餿,從此粒米不進(jìn),一年到頭只嚼三四顆棗子充饑。父母沒法子,只好送她出家當(dāng)了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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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那年,連翹在道觀靜坐,忽見天上掉下兩枚銅錢。她剛要去撿,隔壁婦人翻倒籬笆沖過來爭搶。連翹撲在錢上護(hù)住,手心卻憑空多出三顆黃藥丸。婦人劈手奪走一粒,她慌忙吞下剩余兩粒,兩人竟同時倒地氣絕。
井蓮笑劫,福禍相倚。那井中蓮花許是仙緣,撓癢的或是神明點化,可凡人總把異象當(dāng)災(zāi)厄。后來銅錢黃丸,分明是試她道心,偏又惹來塵世紛爭??梢姍C(jī)緣如露如電,抓得太緊反成劫數(shù),倒不如當(dāng)初任那井中蓮花,自開自落。
4、鯉緣仙逝
南陽人張鎬年輕時隱居王屋山,終日苦讀不輟。山下有家酒肆,他常挾著書卷去飲兩三杯,微醺便歸。
那日酒肆里多了個陌生女子,雪膚烏鬢,眸光如水。張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