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1月，悉尼港。

  杰克遜港的海水呈現(xiàn)出一種深沉的鉛灰色，與往常那種明信片般的湛藍不同，今天的港口被一種肅殺的工業(yè)美感所籠罩。

  四艘戰(zhàn)艦停泊在環(huán)形碼頭的主航道上。它們剛剛完成了涂裝作業(yè)。原本屬于海軍的低可視度戰(zhàn)斗灰被覆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耀眼的白色。

  這是亞瑟的命令。

  旗艦悉尼號重巡洋艦居中，兩艘驅(qū)逐艦亞拉號與帕拉馬塔號護衛(wèi)左右，后方是滿載燃煤與補給的天狼星號綜合補給艦。

  這支艦隊不僅僅是用來打仗的，它是用來展示的。白色，在海洋上意味著自信，意味著我不怕被發(fā)現(xiàn)，甚至渴望被注視。

  碼頭上，起重機的吊臂在空中劃過，最后一批標有皇家特供字樣的木箱被吊入天狼星號的貨艙。里面裝的不是彈藥，而是昆士蘭的朗姆酒、塔斯馬尼亞的羊毛毯，以及數(shù)百公斤用來贈送給歐洲王室的蛋白石原石。

  亞瑟并沒有直接前往碼頭。在登艦之前，他的車隊拐了個彎，駛?cè)肓丝瓶藞D島海軍造船廠的禁區(qū)。

  ……

  科克圖島，三號干船塢地下層。

  這里是聯(lián)邦最高密級的工業(yè)心臟?？諝庵袥]有海風的咸味，只有乙炔燃燒后的刺鼻氣味和金屬切割的尖嘯聲。

  亞瑟戴著一頂黃色的安全帽，站在巨大的觀察平臺上。在他的腳下，是一個正在成型的鋼鐵怪獸的雛形。

  那是一根長達一百八十米的龍骨。它像一條沉睡的巨蛇，蜿蜒在混凝土基座上。數(shù)千名鉚工像螞蟻一樣附著在它身上，氣動鉚接槍發(fā)出的“噠噠”聲連成一片，構(gòu)成了這里唯一的背景音。

  “這就是澳大拉西亞號的脊椎?！卑Ｐ令D·劉易斯指著下方，聲音在噪音中顯得有些嘶吼，“為了這根龍骨，紐卡斯爾的特種鋼車間連續(xù)廢掉了三爐鋼水。我們要的是絕對的韌性，能承受住兩萬噸船體在波峰浪谷間的扭曲?！?br />
  亞瑟扶著欄桿，目光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肋骨結(jié)構(gòu)。

  “那個位置，”亞瑟指向艦體舯部一個巨大的預留空洞，“是留給動力系統(tǒng)的？”

  “是的，殿下。”站在另一側(cè)的埃里?！ゑT·貝克接過了話頭，這位德國工程師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嚴謹，“那是心臟的房間。我們預留了安裝柯蒂斯式蒸汽輪機和海格力斯重油專燒鍋爐的空間。按照計算，這套動力系統(tǒng)能輸出四萬馬力。”

  “四萬馬力?！眮喩貜土诉@個數(shù)字，“足夠讓這座兩萬噸的鋼鐵山峰在海上跑出26節(jié)?！?br />
  “但這還不夠?！眮喩D(zhuǎn)過身，看著劉易斯，“裝甲鋼的儲備怎么樣了？”

  “有些吃緊。”劉易斯實話實說，“我們在布羅肯希爾發(fā)現(xiàn)了新的鎳礦，但釩和鈦的提取率還在爬坡。不過，按照您的戰(zhàn)略儲備計劃，我們已經(jīng)把目前開采出的每一克稀土和鈾礦石都封存進了藍山的地下倉庫。雖然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些會發(fā)光的石頭除了讓蓋革計數(shù)器亂叫之外有什么用?！?br />
  “它們會有用的。比鋼鐵更有用?！眮喩獩]有解釋，“劉易斯，我離開的這半年，這里不能停?！?br />
  “放心，殿下?！眲⒁姿惯肿煲恍?，露出一口被煙草熏黃的牙齒。

  亞瑟拍了拍這位工業(yè)巨頭的肩膀。他知道，這艘正在建造的澳大拉西亞號，才是他這次出訪最大的底氣。他在歐洲談判桌上的每一個籌碼，都源于這里每一顆被釘入的鉚釘。

  “守好家?！?br />
  ……

  半小時后，悉尼行轅。

  房間里的氣氛比船廠要安靜得多。

  亞瑟坐在書桌后，對面坐著總理艾爾弗雷德·迪金和副總理克里斯·沃森。這份名單代表了聯(lián)邦目前的政治核心——保護主義者與工黨的聯(lián)合。

  桌上放著一份文件：《國家緊急狀態(tài)預案》。

  “簽了吧?！眮喩唁摴P遞了過去。

  迪金接過筆，手稍微頓了一下。這份預案授予了內(nèi)閣在元首缺席期間，對鐵路、港口和礦山實施半軍事化管理的權力。

  “殿下，”迪金簽完字，抬起頭，“您這一走就是半年。議會里的反對派，尤其是雷德那幫人，肯定會趁機發(fā)難。他們會攻擊預算，攻擊這些戰(zhàn)時條款?！?br />
  “那就讓他們攻擊?！眮喩酒鹕?，整理了一下海軍元帥禮服的領口，“吵架是議員的工作，干活是政府的職責。迪金，沃森，我把這個國家交給你們，不是讓你們?nèi)ズ屠椎麓蜃煺痰??！?br />
  他指了指墻上的地圖，那上面標注著繁忙運行的鐵路網(wǎng)。

  “我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國家鐵路網(wǎng)的運力再提升百分之二十。我不希望看到任何貨物因為調(diào)度問題而堆積在車站。這是死命令?！?br />
  沃森，這位工黨領袖，此刻顯得比迪金更堅決：“只要資金到位，工會那邊我去壓。誰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搞野貓罷工，我就開除誰的會籍?！?br />
  “很好?！眮喩魃狭塑娒?，“記住，這是一次壓力測試。如果我不在，國家機器就轉(zhuǎn)不動，那我們的改革就是失敗的。證明給我看，這臺機器已經(jīng)學會了自己思考?！?br />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

  三人沒有過多的告別。這是政治家之間的默契。

  ……

  上午十點，環(huán)形碼頭。

  聲浪。

  巨大的聲浪像實體一樣撞擊著耳膜。悉尼仿佛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