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八，汴京西郊，破廟。

  這廟是真的破，破到佛像都只剩半個身子——另外半個據(jù)說被前年的饑民當(dāng)柴火燒了。廟里唯一的完整物件，是門口那口鐘，但也銹得敲不響，只能當(dāng)擺設(shè)。

  此刻，四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圍著一堆篝火，表情嚴肅得像在開內(nèi)閣會議。

  “諸位，”唐成清了清嗓子，手里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比劃，“吳兄要去清溪縣當(dāng)縣令，這是咱們翻身的機會?！?br />
  篝火映著四張憔悴但眼睛發(fā)亮的臉。

  “怎么翻身？”吳陽拄著拐杖，瘸腿因為寒冷微微發(fā)抖，“我現(xiàn)在連胡姬館的夜香都倒不成了——新來的門房說我身上味太沖，影響客人食欲?！?br />
  金燦燦嘆氣：“我在飯館跑堂，昨天打碎了一個盤子，掌柜扣了我半月工錢。小桃紅…聽說已經(jīng)跟賣豬肉的張屠戶定親了。”

  唐世唐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那習(xí)慣改不了：“吾在相國寺代寫書信，昨日替一婦人寫狀告丈夫嫖娼，結(jié)果那丈夫就是唐兄說書的茶館掌柜…現(xiàn)在掌柜要找人打斷吾的手?！?br />
  三人齊刷刷看向唐成。

  唐成干咳一聲：“那個…我不說書了。現(xiàn)在我在茶館門口要飯，生意還不錯，一天能要二三十文?！?br />
  眾人：“……”

  這叫“翻身的機會”？

  “諸位別灰心！”唐成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圈，“聽我分析。清溪縣有三大優(yōu)勢！”

  “第一，”他在圈里寫了個“石”字，“產(chǎn)石英砂！就是做琉璃的原料！咱們雖然琉璃夢碎了，但原料可以賣??！”

  “第二，”他寫了個“窮”字，“窮！窮就意味著…沒人盯著！咱們干點啥，不會被發(fā)現(xiàn)！”

  “第三，”他寫了個“吳”字，“有吳兄！他是縣令！縣令是什么？是一縣之主！雖然清溪縣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有點油水…”

  吳陽眼睛亮了：“堂兄當(dāng)縣令，咱們是不是能…當(dāng)師爺？當(dāng)衙役？當(dāng)…隨便當(dāng)點啥，總比現(xiàn)在強！”

  “對！”唐成一拍大腿，“所以咱們得跟著去！但不是白跟，要帶著‘投資’去！”

  “投資？”金燦燦皺眉，“咱們哪有錢投資？”

  唐成神秘一笑，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嘩啦倒在破廟的地上。

  叮叮當(dāng)當(dāng)。

  一堆銅錢，還有…幾個碎銀子。

  “我這一個月要飯要來的，”唐成得意道，“一共三兩七錢！夠咱們四個去清溪縣的路費了！”

  吳陽也摸索著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我…我從胡姬館順了兩根銀簪，當(dāng)鋪當(dāng)了二兩?！?br />
  金燦燦默默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里面是半塊發(fā)硬的饅頭，還有…三個銅錢：“我就這些?！?br />
  三人看向唐世唐。

  唐世唐從袖中掏出一卷紙：“吾無錢，但有此物?！?br />
  展開，是一幅地圖——《清溪縣山川地形詳圖》。

  “吾替柳尚書寫書信草稿時，偷看了吏部的檔案，臨摹的?！碧剖捞仆蒲坨R，“此圖標(biāo)注了清溪縣礦產(chǎn)、田地、河流…還有五老會、周老爺、鄭秀才的宅邸位置?！?br />
  唐成眼睛放光：“好東西！這抵十兩銀子！”

  “所以，”他重新?lián)炱饦渲Γ诘厣袭嬃藗€大圈，“咱們的投資計劃如下——”

  第一步：路費。

  三人湊的錢加起來，五兩七錢，剛好夠四人從汴京到清溪縣的馬車費（最破的那種馬車）和十天干糧。

  第二步：投奔。

  到了清溪縣，直接去縣衙找吳良?！霸蹅兪撬值?，他總不能趕咱們走吧？”

  第三步：分工。

  · 唐成：爭取當(dāng)刑名師爺?！拔視f書，會編故事，審案最適合我！而且我精通《嫖神心得》，對風(fēng)化案了如指掌！”

  · 吳陽：爭取當(dāng)門房兼衙役?！拔彝热常炱ぷ永?！胡姬館練出來的察言觀色，打聽消息一流！”

  · 金燦燦：爭取當(dāng)工房書吏?！拔視烨逑銕?！清溪縣那么窮，茅廁肯定更臭，正是我大展拳腳的時候！”

  · 唐世唐：爭取當(dāng)文書?！拔視瓡?，會畫地圖，還會寫《茅廁考》！公文算什么？吾能抄出花來！”

  第四步：賺錢。

  等站穩(wěn)腳跟，立刻開始“副業(yè)”：

  1. 開采石英砂，私下賣給江南商人。

  2. 利用縣令權(quán)力，給周老爺、五老會、鄭秀才“行方便”，收點“辛苦費”。

  3. 推廣清香廁，收“專利費”。

  4. 唐成可以寫《縣令斷案傳奇》說書，唐世唐可以寫《清溪縣志》賣錢…

  “總之，”唐成總結(jié)，“一年之內(nèi)，咱們每人賺個一百兩，不成問題！”

  篝火噼啪作響。

  四人眼睛里的光，比火還亮。

  “但是，”金燦燦猶豫，“柳夫人…會同意咱們跟著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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