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儀騎著毛驢，一路緩行，觀察著沿途關(guān)隘的布防與民生。

  他自忖偽裝得極好，一介老朽，無人會留意。然而，當他行至一處關(guān)隘時，卻被正在巡視的韓擒虎一眼認出。

  韓擒虎遠遠望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中巨震。

  他年少時隨父從軍，曾在軍中遠遠見過這位老者數(shù)面。那時這位“郭將軍”正值壯年，風(fēng)采照人，兵法謀略冠絕一時，給自己的父親留下極深的印象。

  父親曾私下感嘆：“郭將軍之才，堪比古之名將，惜乎非曹氏親族，又年歲漸長，不得大用。若在敵國，其成就恐不遜于陣斬夏侯淵的黃漢升??！”

  二十余年彈指而過，韓擒虎自己都已從少年郎成長為一方大將，投了大漢，沒想到竟在此地重見這位自己少年時崇拜的英雄人物。

  他心思電轉(zhuǎn)，此人突然出現(xiàn)在長安左近，絕非偶然。

  他立刻喚來心腹親兵，低聲囑咐：“速速入長安，將此訊息密報丞相！就說，魏國昔日大將郭子儀微服入長安，此人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昔年在魏不得志，早早隱退。若能得其歸附，于我大漢，無異于得昔日助吳稱霸之伍子胥！”

  長安城中，諸葛亮接到韓擒虎的密報，羽扇輕搖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露出驚喜之色。

  他對侍立一旁的姜維等人道：“郭子儀……此人亮亦素有耳聞，確是大才。魏國不能用，是魏之失也。今既送上門來，我等當以誠相待，務(wù)必使其心甘情愿留下，助我大漢復(fù)興?！?br />
  “伯約，你親自安排，盯住此人行蹤，然切記，絕不可無禮，要以禮相待?！?br />
  姜維領(lǐng)命，知此事關(guān)系重大，便先去尋葉白夔商議。

  葉白夔沉吟片刻，道：“此等大才，心高氣傲，強留反為不美。不如以靜制動，任其在長安行走觀覽。我大漢如今政通人和，軍民一心，與魏國朝堂內(nèi)斗、君主猜忌之風(fēng)大相徑庭。待其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心生比較，或可不請自來?！?br />
  于是，一張無形而溫和的網(wǎng)悄然撒開。

  郭子儀入長安時，守門士卒早已得了姜維吩咐，只作尋常盤查便予放行。

  此后數(shù)日，郭子儀果然如葉白夔所料，不僅流連于長安街市，更時常出城，觀看軍民協(xié)力勞作、興修水利的場景。

  見那些在戰(zhàn)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漢軍將領(lǐng)，如程咬金等人，竟能與士兵同甘共苦，揮汗如雨，全無驕矜之氣，他心中大為觸動。

  他又私下向市井百姓、田間老農(nóng)打聽。眾人皆言，諸葛丞相入主關(guān)中后，輕徭薄賦，推廣農(nóng)桑，與民休息，百姓得以安居，無不感念。

  更令他驚訝的是，他所聞知的蜀漢朝堂，竟似乎全無魏國那般激烈的宗室、世家與地方派系之爭，尤其是后主劉禪對諸葛亮信任有加，甚至有佞臣誣告，劉禪竟不問緣由，直接處死了進讒之人。

  “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古來名臣大將，有幾個能得君王如此毫無保留的信任？伴君如伴虎，此言在魏國是至理，在此地，莫非竟不適用了？”郭子儀獨坐客舍，心中波瀾起伏，以往的認知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又過幾日，他發(fā)現(xiàn)長安城內(nèi)有一處學(xué)堂格外熱鬧。一打聽，方知是尚書令王守仁建議設(shè)立的“講武堂”，奉行“知行合一”，旨在提升各級將士的軍事素養(yǎng)。

  每月一次大講，不論士兵、校尉還是將軍，皆可聽講。今日恰逢大講之日，主講之人，正是如今在漢軍中聲望與魏延并駕齊驅(qū)的左將軍——葉白夔。

  郭子儀大感興趣，在守衛(wèi)心照不宣的“疏忽”下，輕易混入了人群。

  只見葉白夔立于臺上，先是剖析戰(zhàn)國長平之戰(zhàn)，分析秦趙優(yōu)劣，點評白起、趙括用兵得失，言語精辟，尤其強調(diào)“紙上談兵”之大害，聽得郭子儀頻頻頷首，深以為然。

  隨后，葉白夔又結(jié)合近年北伐戰(zhàn)事，犀利指出魏軍屢敗之內(nèi)因：派系林立，互相猜忌，協(xié)同不力，故易被漢軍分割包圍。

  這番話，句句戳中郭子儀多年觀察魏軍積弊的痛處，讓他不禁連連嘆息，心有戚戚。

  最后，葉白夔拋出一道議題：“昔年關(guān)云長將軍發(fā)動襄樊之戰(zhàn)，戰(zhàn)略是否得當？若欲避免敗亡，當如何行事？”

  堂下頓時議論紛紛。有士兵認為關(guān)羽不該主動出擊，當固守荊州。

  程咬金跳出來嚷嚷：“俺看就是東吳背信棄義！要不是他們捅刀子，糜芳傅士仁兩個軟骨頭投降，關(guān)侯爺早就拿下襄陽了！”

  郭子儀聽到此處，胸中積攢的見解再也按捺不住。

  討論兵法戰(zhàn)策是他平生摯愛，這些年來，除了侄子郭淮偶有書信請教，幾乎無人與他深入探討，世人都當他是個平平無奇的老朽。

  他忍不住越眾而出，揚聲道：“襄樊之戰(zhàn)，非不可為！究其根源，乃在諸葛丞相當年之荊州策略有失偏頗！”

  一語既出，滿堂皆靜，所有目光都集中到這個陌生的老者身上。

  郭子儀侃侃而談：“昔日取得益州之后，理應(yīng)使荊州軍與益州軍進行相當比例的換防！如此，則關(guān)將軍麾下，不致盡是荊州本地之兵。荊州失陷消息傳來，本地兵顧念家室，自然士氣崩潰，四散逃亡。”

  小主，

  “最終追隨關(guān)將軍至麥城死戰(zhàn)不退者，皆是其多年舊部，非荊州籍貫者居多。若早行換防，根基穩(wěn)固，何至于一敗涂地？”

  這番見解，深入肌理，切中要害，絕非尋常老卒所能言。

  葉白夔與一直在旁關(guān)注的姜維對視一眼，心知此人必是郭子儀無疑。

  二人當即上前，恭敬施禮：“老先生高見，令人茅塞頓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