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藥方密語與將計就計
烏雅貴人的“心病”,如同一滴落入油鍋的水,在紫禁城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激起了隱秘而劇烈的反應?!盎姻馈钡娜巳缤瑹o聲的影子,將承乾宮圍成了鐵桶,尤其是那位錢太醫(yī)離開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烏雅貴人貼身收起來的那張藥方上。
機會出現(xiàn)在次日清晨。烏雅貴人依照藥方,命貼身宮女去御藥房抓藥。這宮女提著藥包返回承乾宮的途中,“恰好”與一位匆匆行走的小太監(jiān)撞了個滿懷,藥包散落在地。小太監(jiān)連聲道歉,手忙腳亂地幫忙拾掇,動作間,一張被折疊得方方正正的藥方箋紙,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掉了包。
片刻后,這張真正的藥方,便攤開在了坤寧宮舒蘭的書案上,旁邊還放著太醫(yī)院另一位絕對可靠的老太醫(yī),對藥方的詳細解讀。
“方子本身并無問題,確是安神定志、調(diào)理心脈的常見配伍?!崩咸t(yī)捻著胡須,“只是……娘娘請看,這幾味藥的劑量,略微有些異常。茯神用量偏重三分,遠志卻少了二分,尤其這味朱砂……用作藥引,分量本該是厘毫之間,但這方子上標注的份量,若按此煎服,長期以往,非但不能安神,反會擾動心神,甚至……”
“甚至如何?”舒蘭追問,心中已有預感。
“甚至可能誘發(fā)癲狂之癥?!崩咸t(yī)沉聲道。
舒蘭眸光一凝。這不是治病救人的方子,這是一個緩慢催命的方子!或者說,它是一個偽裝成安神湯的……指令或密碼?
揮退太醫(yī),獨自對著那張藥方沉思。烏雅貴人不可能看不懂這方子的兇險,卻貼身收藏,并未立即銷毀,這意味著藥方本身,或者說藥方上承載的信息,對她而言至關重要。
“灰隼?!笔嫣m低聲喚道。
“奴才在?!?br />
“錢太醫(yī)那邊,可查出什么?”
“回娘娘,錢太醫(yī)家世清白,入太醫(yī)院十五年,平日并無劣跡。但粘桿處深挖之下發(fā)現(xiàn),其幼弟曾在江南一家與‘明鏡會’資金有牽扯的綢緞莊做過三年賬房,去年才因病返鄉(xiāng)。錢太醫(yī)或許是被要挾,不得已而為之。”
果然如此。舒蘭心中冷笑,對手無所不用其極。
“皇上那邊可知曉了?”
“已稟報皇上?;噬峡谥I,讓娘娘全權處置,務求穩(wěn)妥?!?br />
全權處置……舒蘭明白,這是雍正對她能力的絕對信任,也是將后宮這方戰(zhàn)場的指揮權完全交給了她。她必須利用好這張藥方,引出更大的魚。
一個計劃在她腦中迅速成形——將計就計。
吩咐“灰隼”:“讓我們的人,模仿錢太醫(yī)的筆跡和用藥習慣,重新寫一張藥方。藥材不變,但劑量全部調(diào)整回正常安神方該有的比例。然后,找機會將這張‘正確’的方子換回烏雅貴人手中。原方秘密留存?!?br />
“嗻?!薄盎姻馈鳖I命,遲疑一下又問,“那……烏雅貴人若按新方服藥,豈非對她無害?”
舒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不會服的。”
“灰隼”瞬間了然。烏雅貴人要的是方子傳遞的信息,而非藥本身。一旦她發(fā)現(xiàn)方子被動了手腳(劑量恢復正常),她立刻就會明白聯(lián)絡渠道可能已經(jīng)暴露,這會迫使她采取更緊急、也可能更冒險的行動。而這,正是舒蘭和雍正想要看到的。
“另外,”舒蘭補充道,“加強對承乾宮所有廢棄物的監(jiān)控,尤其是……她可能會試圖銷毀的,任何帶有特殊標記或疑似密寫藥水的紙張。”
布局已定,只待魚兒受驚掙扎。
養(yǎng)心殿內(nèi),雍正聽著舒蘭通過蘇培盛轉述的計劃,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他面前攤開的,是胤祥與隆科多聯(lián)合呈報的、關于忌辰大典的最終安防布置圖。圖上密密麻麻標注著明哨、暗卡、巡邏路線以及應急反應小隊的位置,堪稱天羅地網(wǎng)。
“告訴皇后,朕準了?!庇赫穆曇袈牪怀銮榫w,“讓她放手去做。前朝有朕,后宮有她,朕倒要看看,這群魑魅魍魎,能翻出什么浪花!”
提起朱筆,在安防圖的幾個關鍵節(jié)點上,又加重了標記。那是祭壇的香爐、懸掛經(jīng)幡的旗桿、以及皇室成員休憩的偏殿——都是最容易動手腳,也最需要嚴防死守的地方。
“胤祥?!庇赫龁镜?。
“臣弟在?!必废閺年幱爸凶叱?,一身戎裝,英氣逼人。
“祭壇之下,朕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安置妥當了?”雍正問,眼神銳利。
“回皇上,均已按計劃安置。三層青石板下,是半尺厚的精鋼板,火藥難侵。所有經(jīng)幡帷幔,皆以特制藥水浸泡過,遇火難燃。供奉的祭品、香燭,皆有專人十二時辰看守,絕無被掉包可能?!必废榛卮鸬脭蒯斀罔F。
“好。”雍正頷首,“京郊那個鈕祜祿氏的莊園呢?”
“隆科多大人已派重兵偽裝成農(nóng)戶、樵夫,將莊園方圓五里圍得水泄不通。只等忌辰前三日,看看是否有‘貨’送達,或者……有人前去接應?!?br />
雍正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鈕祜祿氏……曾經(jīng)的煊赫外戚,如今卻可能成為顛覆他江山的巢穴。這權力的輪回,有時殘酷得令人心驚。
“記住,沒有朕的命令,莊園那邊,只監(jiān)視,不動手。朕要的,是連根拔起,不是打草驚蛇?!?br />
“臣弟明白!”
雍正揮揮手,胤祥躬身退下。養(yǎng)心殿內(nèi)再次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窗邊,望著琉璃瓦上反射的刺目陽光,心中計算的,卻是一場即將到來的、沒有硝煙,卻可能更加血腥的戰(zhàn)爭。
他知道,舒蘭在后宮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那張被篡改的藥方,就是她投下的誘餌,也是她主動點燃的導火索。她在逼對手現(xiàn)身,也在為最終的了斷創(chuàng)造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