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伯府清客相公的暴斃，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雖未掀起驚濤駭浪，卻在知情者心中漾開了層層不安的漣漪。對手的狠辣與果決，遠超尋常官場傾軋，這更像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zhàn)爭前奏。

  就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中，風塵仆仆的李衛(wèi)，終于帶著關鍵的人證物證，秘密抵京了。他沒有大張旗鼓，而是在一個夜色深沉的晚上，由粘桿處的精銳秘密接應，直接入了雍親王府（雍正潛邸，現(xiàn)仍有一部分作為秘密辦公之所）。

  養(yǎng)心殿內(nèi)，燭火通明，映照著雍正冰冷而專注的面容，以及舒蘭沉靜中帶著審視的目光。李衛(wèi)跪在地上，雖面帶倦色，眼神卻銳利如初。

  “臣李衛(wèi)，叩見皇上，皇后娘娘。”

  “起來回話。”雍正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江南之事，詳細奏來?！?br />
  “嗻?！崩钚l(wèi)起身，條理清晰地開始匯報。他從如何鎖定那幾條隱秘的漕幫支線，講到截獲“貨物”時的驚險，再到對抓獲的漕幫小頭目及相關商行管事的初步審訊結(jié)果。

  “……據(jù)那商行管事初步交代，他們只是奉命行事，負責接貨、轉(zhuǎn)運，并不知最終用途。但資金往來指向明確，與京城永昌伯府脫不了干系。至于那批弩機部件和毒藥，工藝精湛，來源極可能涉及……前朝軍工作坊的流失匠人，或是西南土司的秘制?！崩钚l(wèi)頓了頓，語氣愈發(fā)凝重，“更重要的是，其中一名漕幫頭目在嚴訊下吐露，他們接到的死命令是，必須在先帝忌辰前三日，將貨物安全送抵京郊一處指定莊園，自有人接應。逾期……他們?nèi)依闲⌒悦槐??！?br />
  “京郊莊園？”雍正眼神一厲，“何處？”

  “回皇上，是……是已故溫僖貴妃母家，鈕祜祿氏的一處陪嫁莊園，早已荒廢多年?！崩钚l(wèi)答道。

  養(yǎng)心殿內(nèi)瞬間寂靜。鈕祜祿氏的荒廢莊園！這與粘桿處從舊檔中查出的，關于溫僖貴妃的線索徹底吻合！ “明鏡會”果然與溫僖貴妃一系的舊勢力淵源極深！

  舒蘭與雍正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寒意。敵人不僅隱藏得深，而且利用的都是這些看似早已被歷史塵埃掩埋的舊關系，令人防不勝防。

  “人證物證，嚴加看管?！庇赫铝?，“沒有朕的手諭，任何人不得接近。李衛(wèi)，你此番立下大功，先下去歇息，隨時待命?！?br />
  “臣，謝皇上！”李衛(wèi)躬身退下。

  殿內(nèi)只剩下帝后二人。雍正負手走到窗邊，望著沉沉的夜色，良久，才緩緩開口：“鈕祜祿氏……看來，有些老牌勛貴，是安穩(wěn)日子過得太久，忘了這天下姓什么了。”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山雨欲來的恐怖壓力。舒蘭知道，一旦證據(jù)鏈徹底閉合，雍正揮下的屠刀，絕不會留情。

  “皇上，如今江南線索與京城舊檔相互印證，‘明鏡會’的輪廓已然清晰?，F(xiàn)在最關鍵的有兩點：一，找到他們在京城真正的指揮核心，那個能調(diào)動永昌伯府、又能指揮烏雅貴人的人；二，嚴防他們在忌辰大典上狗急跳墻?！笔嫣m冷靜分析。

  “不錯?！庇赫D(zhuǎn)身，目光銳利，“永昌伯府那條線暫時斷了，但烏雅氏還在我們眼皮底下。李衛(wèi)帶回的接貨地點信息，或許能逼他們提前行動。”

  就在這時，蘇培盛在殿外輕聲稟報：“皇上，娘娘，‘灰隼’有急事求見?！?br />
  “傳?！?br />
  “灰隼”快步走入，行禮后低聲道：“皇上，娘娘，烏雅貴人那邊有異動。一個時辰前，她以‘心口憋悶、夜不能寐’為由，傳了太醫(yī)。去的并非平日請平安脈的太醫(yī)，而是太醫(yī)院一位姓錢、精于針灸和心疾的太醫(yī)。屬下覺得蹊蹺，已讓人盯緊了?！?br />
  心疾？舒蘭眸光一閃。白日里院判才診出她“心脈隱晦緊繃”，晚上就突發(fā)“心疾”？這未免太巧了些。

  “可探聽到診脈結(jié)果？”舒蘭問。

  “錢太醫(yī)診斷后，說是‘憂思過度，心脈失養(yǎng)’，開了安神定志的方子。但屬下安排的人發(fā)現(xiàn)，烏雅貴人在錢太醫(yī)走后，并未立刻煎藥，而是將藥方貼身收了起來。并且……她在錢太醫(yī)診脈時，似乎悄悄遞過去了一樣小東西，因角度問題，未能看清具體是何物?！?br />
  傳遞東西？舒蘭與雍正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很可能是一次秘密聯(lián)絡！利用太醫(yī)問診的機會，傳遞信息或接收指令！

  “那個錢太醫(yī)，底細查清了嗎？”雍正聲音冰冷。

  “正在查。此人平日頗為低調(diào)，醫(yī)術尚可，但與各宮往來不多?！?br />
  “給朕盯死他！還有，烏雅氏宮中，所有經(jīng)手之物，包括那張藥方，給朕想辦法查驗清楚！”雍正下令。

  “嗻！”

  “灰隼”退下后，舒蘭沉吟道：“皇上，烏雅貴人此舉，有兩種可能。一是她察覺到了我們的監(jiān)視，故意以‘心病’為由傳遞假消息，迷惑我們；二是……忌辰大典在即，她接到了最終指令，或者需要獲取某種東西，不得不冒險動用這條隱藏的聯(lián)絡線?！?br />
  小主，

  “朕傾向于后者?！庇赫凵裼陌担袄钚l(wèi)回京，貨物被截，永昌伯府的線人被滅口……一連串的打擊，足以讓他們陣腳大亂。他們必須確認計劃是否暴露，或者調(diào)整最后的行動方案。烏雅氏身處宮內(nèi)，是他們最方便，也可能是最后的一步棋?！?br />
  他走到御案前，提筆快速寫下一道密旨，蓋上隨身小印?！皞麟廾苤?，著胤祥、隆科多，暗中調(diào)整忌辰大典的布防。明哨照舊，暗哨加倍。尤其是祭壇周圍、各宮通往祭壇的路徑、以及……鈕祜祿氏那個荒廢莊園通往京城的各條要道，給朕設下重重關卡，許進不許出！”

  “是！”殿外候命的粘桿處侍衛(wèi)領命而去。

  風暴的中心，似乎正以烏雅貴人的“心病”為引，緩緩轉(zhuǎn)向那座象征著權力與傳承的紫禁城，轉(zhuǎn)向即將到來的、注定不會平靜的先帝忌辰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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