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夜色褪去，但籠罩在京城上空的凝重并未隨之消散。

  胤禛一夜未眠，眼底帶著細微的血絲，神情卻比昨夜更為冷硬堅定。換上一身半舊不新的石青色常服，摒棄了所有代表親王身份的華麗配飾，刻意營造出一種因憂心君父而無暇他顧的樸素形象。

  “蘇培盛，遞牌子?！彼谅暦愿?，聲音因熬夜而略帶沙啞，“就說臣胤禛，聞聽圣體違和，憂心如焚，懇請入暢春園侍奉湯藥，以盡人子之孝?！?br />
  “嗻！”蘇培盛雙手接過胤禛的親筆折子，快步離去。

  舒蘭親自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低聲道：“無論允或不允，爺?shù)男囊獾搅吮闶?。?br />
  胤禛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攥，一切盡在不言中。

  消息很快傳回?？滴醪⑽丛蕼嗜魏位首尤雸@侍疾，只傳出旨意：朕躬安，需靜養(yǎng)，諸皇子各歸府邸，無需入宮，安心辦差即可。

  這道旨意，像一道無形的墻，將所有蠢蠢欲動的兒子們都擋在了暢春園外。

  胤禛接到回復，臉上并無意外或失望之色。他轉身便對舒蘭道：“取香案來?！?br />
  王府前院，很快設下香案。胤禛親自焚香，跪于案前，神情肅穆，為康熙祈福。裊裊青煙直上，襯得他挺拔的身影愈發(fā)沉靜、虔誠。

  這一幕，自然被各方眼線看在眼里，迅速傳回各自主子耳中。

  與此同時，八爺府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胤禩、胤禟、胤?三人聚在密室，臉色都不太好看。

  “四哥倒是會做樣子！”胤禟冷哼一聲，語帶譏諷，“遞牌子不成，就在家里擺香案，這孝子賢孫的戲碼，演得可真足！”

  胤禩眉頭微蹙，溫文爾雅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皇阿瑪誰也不見，此事……透著蹊蹺。我們不可不防。”

  “八哥，都這時候了，還防什么？”胤?急躁道，“皇阿瑪病重，正是需要兒子們出力的時候！咱們若是不聞不問，豈不寒了皇阿瑪?shù)男?？也讓朝臣們看了笑話！要我說，咱們也遞牌子，就算見不到皇阿瑪，守在園子外頭，也是一片孝心！”

  胤禟立刻附和：“十弟說得在理！八哥，此刻正是表現(xiàn)的時候，萬不能讓老四一個人占了‘孝’字去！”

  在胤禟和胤?的鼓動下，胤禩最終點了點頭。于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聯(lián)名遞牌請旨侍疾的折子，也很快送到了暢春園。

  他們不僅遞了折子，更是直接乘車來到了暢春園外，不顧侍衛(wèi)阻攔，執(zhí)意跪在園門外，口稱“憂心皇阿瑪，愿在此守候”，引得過往官員側目，消息迅速傳開。

  雍親王府內，舒蘭很快收到了消息。

  她正在教弘暉認幾個簡單的字，聽到蘇培盛的稟報，只是淡淡一笑，對一旁看似在看書，實則留意著這邊動靜的胤禛道：“爺，看來有人，要把‘孝心’擺在明面上，演給天下人看了?！?br />
  胤禛放下書卷，嘴角噙著一絲冷嘲：“沽名釣譽，徒惹人厭。”

  果然，暢春園內很快傳出康熙的口諭，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與怒意：“朕已言明需靜養(yǎng)，爾等跪在宮門外，是盼著朕不好嗎？速速回府，不得驚擾！”

  旨意一下，跪在園外的胤禩三人臉色煞白，在周圍侍衛(wèi)和官員們各異的目光中，狼狽起身，悻悻而歸。

  這一回合，高下立判。

  胤禛在府中靜心“侍疾”，姿態(tài)低調而真誠；八爺黨園外跪逼，姿態(tài)高調卻顯得逼迫君父。落在病中且多疑的康熙眼中，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王爺，”舒蘭將一杯參茶放到胤禛手邊，輕聲道，“咱們這‘鐵甲艦’的第一關，算是穩(wěn)住了。接下來，就看園子里的風，往哪邊吹了?！?br />
  胤禛接過參茶，暖意順著掌心蔓延。他看向舒蘭，目光深沉。

  他知道，經(jīng)此一事，他在皇阿瑪心中的分量，定然又重了幾分。而這其中，至少有她一半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