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的夜風(fēng)裹挾著腐臭氣息，卷起地上的紙錢灰燼，在月光下打著旋兒。玉玲瓏扶著傅紅雪在殘破的石碑后歇腳，他左臂的傷口又開始滲血，玄色衣袍被染得愈發(fā)深沉，像極了天邊濃得化不開的烏云。她從懷中取出最后一塊干凈布條，小心翼翼地為他重新包扎，指尖觸到他滾燙的肌膚時，心不由得一緊。

  “毒性蔓延得很快?！?玉玲瓏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布條在她掌心被攥得發(fā)皺，“我們必須在天亮前找到蘇輕媚，否則……” 后面的話她不敢說出口，只能將頭埋得更低，避開傅紅雪的目光。

  傅紅雪靠在石碑上，胸口劇烈起伏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毒素正順著血脈游走，所過之處傳來針扎般的劇痛，但他看著玉玲瓏泛紅的眼角，卻故意笑得輕松：“怕什么，我這條命硬得很?！?他伸出沒受傷的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摩挲著她微涼的肌膚，“就算真有不測，能死在你懷里，也算是風(fēng)流鬼了?！?br />
  玉玲瓏拍開他的手，臉頰卻不受控制地發(fā)燙：“都什么時候了還說胡話！” 她從醫(yī)箱里翻出僅剩的半瓶解毒丹，強行塞進(jìn)他嘴里，“快吃藥，等拿到解藥，我再好好教訓(xùn)你這張嘴。” 藥汁的苦澀在兩人之間彌漫，卻沖淡了些許死亡的陰霾。

  遠(yuǎn)處突然傳來馬蹄聲，火把的光芒在林子里晃動，伴隨著東廠緹騎的呵斥聲。玉玲瓏立刻扶著傅紅雪躲進(jìn)更深的草叢，屏住呼吸看著一隊緹騎疾馳而過，為首的張千戶手中還拿著傅紅雪的畫像，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他們追得好快?！?玉玲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著緹騎消失的方向，低聲道，“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去慕容府的密道暫避?！?她知道亂葬崗不宜久留，蘇輕媚遲遲不出現(xiàn)，顯然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援軍。

  傅紅雪卻搖了搖頭，臉色凝重：“慕容府現(xiàn)在肯定是龍?zhí)痘⒀?。?他靠在冰冷的石碑上，努力平復(fù)著紊亂的氣息，“崔呈秀老奸巨猾，定會料到我們會回去藏身，說不定早就設(shè)好了埋伏?！?他握住玉玲瓏的手，掌心的冷汗浸濕了她的指尖，“你必須離開京城，去黃山等我。”

  玉玲瓏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你說什么？我怎么可能丟下你一個人！”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又連忙壓低，“要走一起走，你忘了我們說好要一起去黃山泡溫泉的嗎？” 她的指尖用力掐著他的掌心，像是在確認(rèn)他不是在說胡話。

  “傻丫頭，這不是賭氣的時候?！?傅紅雪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煙雨樓的秘錄在你手里，那是扳倒魏忠賢的關(guān)鍵，絕不能有失。你帶著秘錄先走，我引開追兵，等風(fēng)聲過后就去找你?！?他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只有讓玉玲瓏安全離開，他才能毫無顧忌地與東廠周旋。

  “我不！” 玉玲瓏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倔強地?fù)u著頭，“要走你自己走，我絕不會丟下你！”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執(zhí)拗，“青婆婆說過，玲瓏樓的人從不背棄同伴，更何況你是……” 后面的話哽咽在喉嚨里，說不出口的情意像藤蔓般纏繞著心臟。

  傅紅雪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心中像被刀割般難受。他伸出手，笨拙地擦去她的淚水，指尖的薄繭蹭得她臉頰微微發(fā)癢：“聽話，這是命令?！?他故意板起臉，語氣卻不自覺地放軟，“你想想，如果你有三長兩短，誰給我熬藥換藥？誰陪我斗嘴解悶？” 他的指尖輕輕刮過她的鼻尖，帶著一絲寵溺。

  玉玲瓏被他逗得 “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眼淚卻流得更兇了：“誰要陪你斗嘴，你這個自大狂！” 她吸了吸鼻子，看著傅紅雪蒼白的臉，心中的不舍和擔(dān)憂如同潮水般涌來，“那你一定要來黃山找我，不許反悔?！?br />
  傅紅雪鄭重地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柄精致的匕首。匕首鞘上鑲嵌著細(xì)碎的寶石，在月光下泛著幽藍(lán)的光澤，刀柄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雪蓮 —— 那是煙雨樓的標(biāo)志。他將匕首塞進(jìn)玉玲瓏手中，掌心的溫度透過冰涼的金屬傳遞過來：“這是我?guī)煾噶艚o我的防身匕首，吹毛斷發(fā)，鋒利得很。” 他的指尖握著她的手，教她如何打開機關(guān)，“里面藏著三根毒針，遇到危險時按這個按鈕就能發(fā)射，能幫你脫身?！?br />
  玉玲瓏握緊匕首，冰涼的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漸漸安定。她看著匕首上的雪蓮圖案，又看了看傅紅雪認(rèn)真的眼神，鼻尖一酸，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趕走了？” 她明知這是氣話，卻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傅紅雪低笑一聲，用沒受傷的手將她攬入懷中。他的動作很輕，生怕牽動傷口，卻將她抱得很緊，仿佛要將她揉進(jìn)骨血里：“傻瓜，我怎么舍得趕你走?！?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我更不能讓你出事，你是玲瓏樓的少主，是…… 是我最重要的人?！?這句遲來的告白在夜風(fēng)中飄散，卻清晰地傳入玉玲瓏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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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玲瓏的身體瞬間僵住，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回蕩。她抬起頭，撞進(jìn)傅紅雪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盛滿了溫柔的情意，像月光下的深海，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淪。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蒼白的唇瓣，帶著藥汁的苦澀和淚水的咸澀，卻讓兩人的心緊緊貼在一起。

  這個吻很輕，卻帶著千鈞的重量。傅紅雪的手臂收緊，加深了這個吻，仿佛要將所有的情意都傾注其中。夜風(fēng)卷起兩人的發(fā)絲，纏繞在一起，如同他們再也無法分割的命運。直到遠(yuǎn)處傳來緹騎的呵斥聲，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臉頰都染上了紅暈。

  “快走吧?！?傅紅雪替她理了理凌亂的發(fā)絲，將煙雨樓的信物塞進(jìn)她手心，“從東邊的小路走，那里有玲瓏樓的暗線接應(yīng)。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動用匕首，更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蘇輕媚?！?他的叮囑細(xì)致入微，仿佛要將所有的牽掛都傾訴完畢。

  玉玲瓏用力點頭，將匕首緊緊攥在手心，冰涼的觸感讓她保持清醒：“你一定要保重，我在黃山等你，一直等你?！?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傅紅雪一眼，將他的模樣刻在心底，然后轉(zhuǎn)身毅然決然地消失在夜色中。

  傅紅雪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收回目光。他靠在石碑上，強提內(nèi)力壓制住翻涌的氣血，嘴角卻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他從懷中取出信號彈，朝著與玉玲瓏相反的方向發(fā)射，絢爛的火光在夜空中炸開，瞬間吸引了緹騎的注意。

  “在那邊！” 張千戶的聲音帶著興奮的嘶吼，緹騎們?nèi)绯彼愠鸸獾姆较蛴咳ァ８导t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