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嘩然。

  且不說這酒肆之內(nèi)的眾人，都已被這巨大的動靜，給吸引了過來，目光徘徊于兩位當(dāng)事人之間，就連外頭市集中走動的，也不乏好事者簇?fù)淼搅碎T邊，只是唯恐遭到波及，并未向里走。

  看熱鬧事小，安危事大啊。

  瞧瞧這位……

  “這人是什么來頭？”有人嘀嘀咕咕發(fā)問。

  人群里的嘈雜竊竊之聲一時(shí)不息，卻未能得出個(gè)結(jié)論，更不曉得此人為何會突然發(fā)難。

  劉稷動手，動得著實(shí)讓人猝不及防。

  沒有爭執(zhí)，沒有前因，就這么直白地把一個(gè)茶壺丟了下來。

  就連距離他極近的霍去病都沒料到，上一刻，劉稷還不知李少君是何人，出言相問，下一刻，他便已直接動手了！

  劉稷迎著眾人的視線，毫無一點(diǎn)神態(tài)不寧，愈發(fā)咄咄逼人地把話又問了一次：“說話，依你這位神人看來，乃公今年壽數(shù)幾何！”

  “嘶……”李少君又抽了口冷氣，終于定氣凝神地向著劉稷看來。

  雖說漢風(fēng)剽悍，游俠行氣盛行于民間，但他自來長安獻(xiàn)丹方以來，多得權(quán)貴賞識，見到的人就算不將他當(dāng)作神仙，也多少有些尊重，哪會像此人一般。

  這就是個(gè)來找茬的！甚至要比其他“打假找茬”之人更不講究得多！

  幸好，他見多識廣，此刻也沒到慌亂的地步。

  李少君忍著腳上的刺痛，挺直了腰桿。

  小童匆匆上前，指人而斥：“鬧市之中肆意動手傷人，將廷尉置于何地！你這行兇……”

  “行了。”李少君打斷了小童的話，沉聲向劉稷道，“我不知你這年輕后生是受了何人指示，竟行此道傷人。若此刻退去，我終究比你年長，還可既往不咎，否則——”

  “不用什么否則?！眲⒌嘀种械腻X袋，“你那腿，我自會找人醫(yī)好，但現(xiàn)在，先回答我的問題。你既行騙騙到了我那后輩的頭上，也別怪我這祖宗給他出頭?！?br />
  劉稷神情怪異地呵了一聲：“你方才說，我是個(gè)年輕后生？”

  李少君將手背在了身后，若忽略掉他那仍在淌血的傷口，宛然一位仙風(fēng)道骨之人。

  他朗聲答道：“正是。足下口口聲聲說什么祖宗后輩，但也不過雙十年華而已，休要在此故作姿態(tài)?！?br />
  這樣的人，他在帝都多年，也見過不止一次。

  只是此前的人都不似劉稷一般上來就動手而已。

  可一到了對峙之時(shí)，他往往能依靠著更為沉著老辣的心態(tài)，將對方偽造年紀(jì)的把柄揭穿，反而讓人越發(fā)相信，他確實(shí)是個(gè)已有百余歲的仙人。

  今日這位，也必然不會例外。

  他一邊在心中咬牙切齒地暗罵了一聲對方毫不尊老，一邊按捺住了面上的怒火，在圍觀眾人的視線中，招呼來了另一位替他扛著藥囊的小童，語氣不疾不徐。

  “去代我向翁主請一聲罪，就說我為俗事所困，要晚些再登門拜謁?！?br />
  吩咐完畢，他重新對上了劉稷的視線，擺出了以年長之人看待晚輩的眼神?！白阆旅佳矍辶劣猩?，必是出自大貴之家，又當(dāng)年少，許是聽信了什么流言，對我有所誤解?？晌壹仍谑兴林袨槿速涐t(yī)施藥，自是在市令長處備過了案的，從無欺騙一說?！?br />
  眼見剛剛跑出門去的小童沒有向西走，而是聽到了這句，匆匆向東，往市掾門卒駐扎的市樓而去，他愈發(fā)有了底氣，將腰桿挺得愈發(fā)精神。

  救兵將至，就是勸退這動手的年輕人了。

  此人今日的發(fā)難，或許是一出血光之災(zāi)，但若處理得當(dāng)，也未必不能讓他的聲名更上一層樓。

  一想到這里，他再看劉稷的眼神，就更溫和了。

  可他抬眼，就看到那發(fā)難的年輕人非但沒有被他這番表現(xiàn)說動，反而夾著一縷譏誚的笑意，帶著同行之人踱步下了樓梯，走到了他的面前。

  李少君心頭一緊，頓時(shí)意識到，對方并沒有那么好打發(fā)。

  但……但也無妨。自大漢成立往后算這七十多年間，簡策仍用得不多，除了各地要害之事外，大多事情仍是依靠著口耳相傳，極易訛謬。只要他自恃有理，臉皮夠厚，便極難被人揭露破綻。

  加上在京中與權(quán)貴往來，探聽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正好用來應(yīng)付其他人等。此前，他都是這么含混過去的。

  再看眼前這年輕人的面皮，他就越發(fā)自信了。

  他太年輕了。這可不是什么保養(yǎng)得宜所能解釋的年輕。

  至于這迥異于常人的氣勢，還不是出身貴胄，護(hù)衛(wèi)傍身得來的？

  “足下年齡，并無異樣?！崩钌倬V定道。

  跟隨劉稷出行的侍從聽到這一句，不由面面相覷。

  按說高皇帝附身河間獻(xiàn)王之子，哪怕身體還是這二十歲的年輕人所有，總會有些神魂上的異樣，能為得道高人看出。

  但這位京中最有長壽仙人美名的李少君竟然一口咬定其中并無異樣，到底是這李少君騙過了京中權(quán)貴，其實(shí)就是個(gè)無能之人，還是，根本就沒有什么高皇帝附身顯靈一說，是這膽大包天的騙子騙過了皇帝，卻沒瞞過仙人法眼？

  也就在他們心頭打鼓的同時(shí)，劉稷又往前了一步。

  “我這人雖然混了些，但一向不愛無理取鬧，”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