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疤頭不再理會老者，佝僂的身軀像一截枯死的樹根，緩緩挪到竹榻旁。他沒有立刻查看慕素影的傷勢，而是伸出那只藏在破爛袖管里的手。那只手干枯如同雞爪，皮膚布滿暗褐色的瘢痕和褶皺，指甲烏黑彎曲。他枯瘦的手指，竟直接按在了慕素影背上那覆蓋著深褐藥膏的傷口邊緣！

  “呃——！”慕素影在昏迷中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痛哼！身體猛地一抽！

  老疤頭的手指如同燒紅的烙鐵，精準(zhǔn)地按在她背心“神道穴”旁半寸！一股極其陰寒、卻又帶著詭異灼熱的內(nèi)勁，透過藥膏，猛地刺入她的經(jīng)脈！

  “噗！”慕素影猛地噴出一小口鮮血！血點濺在竹榻上，竟帶著絲絲熱氣！她臉上的潮紅瞬間褪去一些，但呼吸卻更加紊亂，如同瀕死的魚在岸上掙扎。

  “寒毒入髓，藥火攻心?！崩习填^收回手指，看著指尖沾染的一絲暗紅血跡，聲音依舊嘶啞平板，“兩股毒龍在經(jīng)脈里絞殺，神仙難救?！?br />
  他頓了一下，那只冰冷的豎瞳轉(zhuǎn)向幾乎站立不住的沈知意，目光落在他被冰封的右肩和肋下：“你？銅錢入骨，箭毒纏脈，也是個半死的?！?br />
  沈知意嘴唇翕動，卻說不出一個字。他看著竹榻上痛苦掙扎的慕素影，看著她背上那如同詛咒般的藥膏，心如刀絞。難道…真的沒有一絲希望了嗎？

  老疤頭渾濁的豎瞳在昏暗的油燈下閃爍了一下，似乎在權(quán)衡什么。他那干枯的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胡須末梢，發(fā)出細(xì)微的沙沙聲。

  “也不是…全無辦法。”他嘶啞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龍涎膏的藥性霸道，反沖經(jīng)脈，卻也沖開了寒毒盤踞的竅穴…若能以金針渡穴，先泄藥火，再引寒毒…或許…能爭一線生機(jī)?！?br />
  金針渡穴？沈知意黯淡的眼眸驟然亮起一絲微光！還有希望！

  “但是，”老疤頭那只冰冷的豎瞳轉(zhuǎn)向他，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審視，“她經(jīng)脈已亂如沸粥，受不得絲毫差錯。施針者需內(nèi)力精純，指力入微，更要熟知她峨眉心法路數(shù)，方能引毒歸流?！?br />
  他目光掃過屋內(nèi)眾人，最后落在老者臉上：“你們，誰懂峨眉心法？誰有這份智力？”

  老者搖頭，面露難色。其余漁民更是面面相覷。他們都是與風(fēng)浪搏命的粗人，哪里懂得這等高深武學(xué)。

  “我…”沈知意嘶啞開口，聲音如同破鑼，“我…不懂心法…但…指力…混元絲…”

  老疤頭那只怪眼在他殘破染血的右手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盎煸z…西域絞勁？”他嘶啞道，“指力或可…但不懂心法，強(qiáng)行引氣，便是催她速死！”

  最后一絲微光也熄滅了。沈知意身體晃了晃，若非少年攙扶，幾乎栽倒。懂心法…只有峨眉掌門…可掌門…

  就在這時！

  “噗！”

  竹榻上，慕素影再次噴出一口血！這一次，血中竟隱隱帶著黑色的絮狀物！她身體劇烈抽搐起來，臉上的潮紅與灰敗交替閃現(xiàn)，氣息如同狂風(fēng)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疤爺！”老者急呼。

  老疤頭渾濁的豎瞳死死盯著慕素影急劇變幻的臉色和背上藥膏下透出的、越來越盛的暗紅光澤，那只枯爪般的手猛地抬起，指向沈知意！

  “你！過來！”

  沈知意被少年連拖帶拽地弄到竹榻邊。

  “把手！按在她‘命門穴’上！”老疤頭嘶啞命令，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用你的絞勁！不是發(fā)力！是‘纏’！纏住她體內(nèi)亂竄的藥火！穩(wěn)住心脈！能纏多久纏多久！給老子爭取時間！”

  沈知意沒有任何猶豫。他染血的左手顫抖著伸出，掌心向下，緩緩按在慕素影后腰“命門穴”上。隔著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覺到她肌膚下傳來的驚人灼熱和混亂如麻的脈動。

  “纏…”他閉上眼，壓下肋下劇痛和右肩的麻木，將全部心神沉入左臂。混元絲的勁道并非剛猛的外放，而是化為無數(shù)細(xì)密堅韌的絲線，循著掌心勞宮穴，小心翼翼地、如同蜘蛛結(jié)網(wǎng)般，探入慕素影灼熱混亂的經(jīng)脈之中！

  嗡！

  一股狂暴灼熱、混亂不堪的氣流瞬間撞上他探入的勁力！如同沸油潑雪！沈知意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左臂劇震！但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混元絲勁道如藤蔓般死死纏繞上去，不求壓制，只求死死“粘”住那股狂暴的藥火，強(qiáng)行將其束縛在命門穴附近！

  “呃啊——！”慕素影發(fā)出一聲凄厲至極的痛呼！身體猛地彈起，又重重摔落！背上覆蓋的藥膏竟在灼熱氣流沖擊下發(fā)出“滋滋”微響！

  “按住她！”老疤頭厲喝！

  旁邊兩個漢子慌忙上前，死死按住慕素影的四肢！

  老疤頭不再看沈知意。他那只枯爪閃電般探向腰間一個油膩發(fā)黑的皮囊！指間寒光一閃，赫然是三根細(xì)長、泛著幽藍(lán)光澤的骨針！針身不知何種獸骨打磨而成，尖端銳利無比！

  “泄火！”他嘶啞低吼，骨針如毒蛇出洞，精準(zhǔn)無比地刺入慕素影背上藥膏覆蓋區(qū)域的三個要穴——“靈臺”、“至陽”、“筋縮”！針入半寸！

  嗤——！

  三道灼熱、帶著濃烈腥臭和辛辣藥味的黑紅氣箭，猛地從針孔中激射而出！如同燒紅的鐵條淬水！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令人作嘔的焦糊氣息！

  慕素影身體弓起，如同離水的蝦，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嘶嚎！

  沈知意左臂如遭電擊！混元絲勁道在狂暴藥火沖擊下劇烈震顫，幾乎崩潰！他喉頭一甜，鮮血順著嘴角溢出，滴落在慕素影冰冷的僧衣上。

  “纏??！”老疤頭看都沒看他，嘶啞的聲音如同鞭子抽在沈知意瀕臨崩潰的神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