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冷藏柜的敲擊聲
殯儀館值夜班,前輩警告千萬別回應冷藏柜里的異響。
凌晨三點,寂靜中突然傳來“咚…咚…”的敲擊聲,沉悶規(guī)律,像有人在里面用指節(jié)叩門。
我死死捂住嘴縮在值班室角落。
聲音停了,對講機卻沙沙響起,傳來門衛(wèi)驚恐的呼叫:
“快出來!你背后的監(jiān)控畫面里……所有冷藏柜的把手都在自己往下壓!”
城市在深夜里沉降,喧囂被抽離,只留下龐大而空洞的寂靜。路燈的光暈在濕冷的霧氣中暈染開昏黃模糊的圈,像垂死者渙散的瞳孔??諝饫锍恋碇兹瘴矚獾奈m、遠處河流若有似無的腥氣,還有一種屬于深夜的、難以言喻的冰冷和疏離。
殯儀館“永寧苑”孤零零地矗立在城市邊緣一片荒蕪的空地上,遠離居民區(qū),被一圈高大的、沉默的松柏環(huán)繞著。慘白的圍墻在路燈下反射著無機質的光,鐵藝大門緊閉,門衛(wèi)室的小窗透出一點微弱昏黃,如同巨獸沉睡時唯一睜開的眼睛。這里的氣味是獨特的、深入骨髓的——濃烈消毒水混合著廉價線香的甜膩,底層則是一種無法驅散的、冰冷的、屬于石蠟和……某種終極歸宿的氣息。
我,林柯,醫(yī)學院剛畢業(yè),托了七拐八彎的關系才在這家市屬殯儀館找到一份見習入殮師的職位。說是見習,頭三個月基本就是打雜和值夜班。此刻,我正縮在值班室那張嘎吱作響的舊轉椅里,身上裹著件半舊的藏藍色棉大衣,還是上一任留下的,帶著一股陳舊的樟腦丸和淡淡消毒水的混合氣味,怎么也捂不熱手腳的冰涼。
值班室很小,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老舊的監(jiān)控屏幕(畫面分割成幾個模糊的黑白格子,顯示著空蕩蕩的走廊、肅穆的告別廳入口以及……那扇通往地下冷藏區(qū)的厚重鐵門),還有一部老式座機電話和一部掛在墻上的對講機??諝饽郎挥凶郎弦粋€廉價的電子鐘,紅色的數(shù)字在黑暗中無聲地跳動:02:47。
白天的喧囂和壓抑的悲傷早已褪去,留下的是滲入墻壁和地磚的、純粹的寂靜。一種沉甸甸的、帶著死亡重量的寂靜。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心跳都像在空曠的房間里擂鼓。
門被輕輕推開,帶進一股走廊里更濃的消毒水味和寒意。是老周,值白班的資深入殮師,一個五十多歲、沉默寡言的男人,臉上刻著風霜和長期面對死亡特有的那種平靜的疲憊。他換下了工作服,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夾克。
“小林,”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砂紙摩擦,“我回了。后半夜警醒點。”他把一串沉甸甸的黃銅鑰匙放在桌上,發(fā)出“當啷”一聲脆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知道了,周師傅。”我連忙應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zhèn)定些。
老周沒急著走,他站在門口,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他佝僂的側影。他的目光掃過監(jiān)控屏幕,尤其是在那個顯示著地下冷藏區(qū)鐵門的畫面上停留了幾秒,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難以捉摸的東西,像是……憂慮?又像是某種更深沉的忌憚。
“小林,”他忽然又開口,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記住一件事。無論后半夜聽到什么……尤其是下面,”他用下巴朝地下冷藏區(qū)的方向點了點,“聽到任何動靜,任何聲音……哪怕你覺得是老鼠,是管道響……記住,千萬別回應!別出聲!更別好奇去看!就當自己聾了,啞了!把自己縮在這屋里,熬到天亮,懂嗎?”
他的眼神銳利得像刀子,死死釘在我臉上,強調著每一個字的分量。那里面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只有一種近乎警告的凝重。
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椎悄然爬升。我下意識地點點頭,喉嚨有些發(fā)干:“懂……懂了,周師傅。”
老周似乎還想說什么,嘴唇翕動了一下,最終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得難以解讀。他嘆了口氣,搖搖頭,沒再言語,轉身拉開門,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走廊昏沉的光線里。腳步聲遠去,最終被厚重的寂靜徹底吞沒。
“咔噠?!?br />
值班室的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外面最后一點微弱的光源和聲響。
世界徹底沉入一片更深的、粘稠的死寂。
只剩下我,電子鐘無聲跳動的紅色數(shù)字(02:49),監(jiān)控屏幕上那幾個凝固的黑白畫面,還有老周那如同詛咒般的警告,在我腦海里反復回響,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
千萬別回應……
任何聲音……
把自己縮在屋里……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地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困意像冰冷的潮水,一陣陣涌上來,又被神經末梢尖銳的警惕強行擊退。我裹緊了大衣,身體在椅子上縮成一團,眼睛死死盯著監(jiān)控屏幕,尤其是那個顯示著地下冷藏區(qū)鐵門的畫面。鐵門緊閉,門上的油漆有些剝落,在黑白畫面里呈現(xiàn)出一種冰冷的灰。
什么也沒有。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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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老周只是嚇唬新人的?也許那些傳言只是無聊的談資?我試圖說服自己,但心臟卻不受控制地懸在半空,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緊繃的神經。
電子鐘的數(shù)字跳到了03:00。
就在那個鮮紅的“00”剛剛定格的瞬間——
“咚……”
一聲沉悶的、仿佛隔著厚重物體的敲擊聲,毫無征兆地、清晰地穿透了值班室的門板,從地下深處傳來!
我的身體瞬間僵直!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瞳孔驟然收縮!
聲音來自地下冷藏區(qū)!
“咚……”
又是一聲!間隔大約五秒。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