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歲晚是被蘇培盛拍醒的，腦袋還沉著，嘴里一股酒氣沒散干凈。她撐著案板坐起來，手一滑差點栽進(jìn)灶灰里。

  “格格，出事了?！碧K培盛壓著嗓子，“您昨兒蓋錯印了?！?br />
  她腦子嗡了一聲，揉著眼問：“蓋哪兒了？”

  “年氏嫁妝單?！碧K培盛把紙攤開，“四爺私印，紅彤彤一個，正中央?！?br />
  姜歲晚盯著那張紙，喉嚨發(fā)干。她記得昨晚抱著酒壺蹲在灶臺邊，一邊啃雞骨頭一邊翻賬本，后來迷迷糊糊聽見蘇培盛說“王爺讓補個印”，她順手就摸了桌角那方印——當(dāng)時還以為是庫房章。

  “現(xiàn)在怎么辦？”她聲音發(fā)顫。

  “四爺讓您去書房?！碧K培盛頓了頓，“沒發(fā)火?！?br />
  她抓了把冷水拍臉，拎著裙子往書房跑。門沒關(guān)嚴(yán)，胤禛坐在案后，手里捏著那張嫁妝單，見她進(jìn)來，只抬眼掃了一眼。

  “臣妾醉糊涂了?！彼虻酶纱?，“請王爺責(zé)罰?！?br />
  胤禛把紙放下：“責(zé)罰什么？”

  “私用王爺印信，罪該……”

  “本王讓你蓋的?！彼驍嗨?，“你忘了？”

  姜歲晚愣住。她確實記不清了，但四爺這么說，那就是他說過。

  “起來?！必范G指了指案上另一疊紙，“把這個抄一遍?！?br />
  她湊過去看，紙上密密麻麻全是字，抬頭寫著“年黨認(rèn)罪書”五個大字。內(nèi)容從年羹堯私調(diào)兵馬，到年氏收買廚子、偽造賬目、勾結(jié)外敵，樁樁件件寫得明明白白，末尾還留了空白——顯然是要人簽字畫押。

  “這是……”

  “你抄?！必范G語氣平淡，“筆跡模仿年氏的?！?br />
  姜歲晚頭皮發(fā)麻：“可這……是偽造。”

  “不是偽造。”胤禛把嫁妝單推過來，“你蓋了印，這就是年氏親筆呈上的認(rèn)罪狀。”

  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做不做？”胤禛問。

  她低頭看著那張嫁妝單，紅印刺眼。賭一把，或許能活；不賭，現(xiàn)在就得死。她咬咬牙：“臣妾做?！?br />
  胤禛點頭，遞給她一支筆：“三刻鐘，抄完送去佛堂門口，貼墻上?！?br />
  姜歲晚提筆就寫，手抖得厲害，頭幾個字歪歪扭扭，后來越寫越穩(wěn)。她見過年氏寫字，那種刻意拉長的撇捺，還有句末愛加的小鉤子，全都照著描。抄到一半，胤禛起身倒了杯茶放她手邊，沒說話，又坐回去批折子。

  抄完最后一筆，她吹干墨跡，把紙卷好塞進(jìn)袖袋。出門時蘇培盛等在廊下，遞給她一碗醒酒湯：“喝完再去?！?br />
  她灌下去，胃里火燒火燎。佛堂在西院最角落，平日少有人來。門口兩個婆子見她來，趕緊讓開。姜歲晚把認(rèn)罪書展開，用漿糊貼在門板正中央，退后兩步看了看，轉(zhuǎn)身就走。

  沒走多遠(yuǎn)，身后傳來尖叫。年氏披頭散發(fā)沖出來，指甲摳著門板想撕那張紙，婆子們攔都攔不住。姜歲晚沒回頭，腳步?jīng)]停，徑直回了小廚房。

  蘇培盛跟進(jìn)來：“貼好了？”

  “貼了?！彼c在**上，“年氏看見了？”

  “看見了?！碧K培盛咧嘴，“當(dāng)場就要撕，被婆子按住了?！?br />
  “然后呢？”

  “然后她喊冤，說字不是她寫的，印也不是她的?！碧K培盛壓低聲音，“可那印……確實是四爺?shù)?。?br />
  姜歲晚苦笑：“她要是聰明，就該裝病?！?br />
  “她不聰明。”蘇培盛搖頭，“剛傳話來，說側(cè)福晉絕食了?！?br />
  “絕食？”姜歲晚挑眉，“餓不死她。”

  “可萬一餓暈了，鬧到宮里……”

  “不會?！苯獨q晚站起身，“四爺不會讓她鬧到宮里?！?br />
  話音剛落，院門被推開。胤禛走進(jìn)來，手里拎著個食盒。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里面是四個馉饳，皮薄餡大，冒著熱氣。

  “吃?！彼f。

  姜歲晚沒動：“王爺這是……”

  “堵你的嘴。”胤禛坐下，“年氏的事，不準(zhǔn)往外說一個字。”

  她這才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咬下去。餡是咸的，豆沙混了肉末，鹽放得多，齁得她皺眉。

  “太咸了？”胤禛問。

  “正好?！彼氏氯?，“臣妾喜歡。”

  胤禛沒再說什么，等她吃完四個馉饳，才開口：“認(rèn)罪書的事，德妃的人已經(jīng)知道了。”

  姜歲晚筷子一頓：“德妃？”

  “她派了個嬤嬤來?！必范G語氣平靜，“說是探望年氏，實則是來看認(rèn)罪書。”

  “那……”

  “讓她看。”胤禛冷笑，“看完最好抄一份帶回去?！?br />
  姜歲晚明白了。德妃和年家有舊，若知道年氏“認(rèn)罪”，必定會插手。四爺就是要借德妃的手，把這事捅到康熙面前。

  “臣妾明白了?！彼f。

  胤禛站起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