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望著易楓，眼神里的堅(jiān)定漸漸松動——他一生忠君，可“忠君”的前提，難道不是“保民”？若連百姓都護(hù)不住，再忠誠于趙氏，又有何意義？

  呂頤浩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碗底朝天。他抹了把嘴，語氣帶著幾分決絕：“將軍，老臣以前總想著要守著正統(tǒng)，可今日聽你一番話，才明白自己錯了。百姓才是根本，若能護(hù)著百姓，就算暫時沒了趙氏正統(tǒng)，也值！”

  范宗尹也跟著端起酒碗，聲音雖輕，卻很堅(jiān)定：“我……我也覺得將軍說得對。只要能抗金，能讓百姓過上安穩(wěn)日子，其他的，都可以再商量?！?br />
  李綱沉默良久，終于站起身，端起酒碗，對著易楓拱了拱手：“將軍，老臣以前糊涂，總被‘忠君’二字困住。今日聽你一言，如醍醐灌頂。若真能護(hù)著漢人百姓，洗刷靖康之恥，老臣愿放下‘正統(tǒng)’之見，跟著將軍干！”

  易楓看著三人終于松口，眼底泛起暖意。他舉起酒碗，與三人的碗重重碰撞在一起，高聲道：“好！今日咱們便以酒為誓，往后只以百姓為重，只以抗金為先！定要讓金人知道，漢人不好欺，中原不可辱！”

  酒液濺出，落在桌案上，暈開深色的痕跡。帳外的夜風(fēng)依舊寒涼，可帳內(nèi)的人心，卻被這份共同的誓言點(diǎn)燃——他們或許曾在“正統(tǒng)”與“百姓”之間猶豫，可此刻，所有人都清楚了：護(hù)不住百姓的正統(tǒng)，不過是個空殼；能讓漢人挺直腰桿的，才是真正該守的“根”。

  帳內(nèi)的爭論暫歇，篝火的光柔和了幾分，將木桌上的菜肴映得愈發(fā)誘人。白玉堂坐在李師師身側(cè)，先給她夾了塊燉得酥爛的羊肉，輕聲叮囑：“慢些吃，這肉燉得久，小心燙嘴?！币妼γ娴内w福金只顧著聽眾人說話，碗里的菜沒動幾口，他又拿起公筷，夾了塊肥瘦相間的肉放進(jìn)她碗里，笑著道：“趙姑娘也多吃點(diǎn)，補(bǔ)補(bǔ)身子，往后抗金的事，還得靠將軍和你們這些宗室姐妹撐著底氣?！?br />
  趙福金愣了愣，隨即淺淺一笑，輕聲道了句“多謝白兄弟”，低頭慢慢咀嚼起來。李師師握著白玉堂的手，指尖輕輕蹭過他的掌心，眼底的怯意淡了些，多了幾分安穩(wěn)——自離開汴梁，這是她第一次在陌生的營地里，感受到這般不加掩飾的善意。

  另一邊，朱璉抱著易承宇，見孩子已經(jīng)吃飽，靠在她懷里打盹，便輕輕將他遞給身旁的侍女。轉(zhuǎn)身時，正撞見易楓望著李綱三人出神，她悄悄伸出手，輕輕握住易楓的手。易楓的手有些涼，許是方才爭論時太過激動，朱璉便用掌心的溫度裹著他的手，輕聲道：“別太急，他們心里的結(jié)，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開的?！?br />
  易楓側(cè)過頭，看著朱璉眼底的溫柔，緊繃的肩線漸漸放松，回握了她的手，低聲道：“我知道，只是……看著他們抱著‘正統(tǒng)’不放，忘了百姓的苦，心里難受?！?br />
  帳角的趙羽一直默不作聲，他握著酒碗，目光落在李綱、呂頤浩、范宗尹三人身上——李綱雖不再反駁，卻依舊皺著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顯然還在糾結(jié)“忠君”與“救民”的矛盾；呂頤浩端著酒碗小口抿著，眼神時不時飄向易楓，帶著幾分警惕與權(quán)衡；范宗尹則低頭撥弄著碗里的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趙羽看得明白，易楓方才那番話，雖戳中了三人的痛點(diǎn)，卻沒能真正打破他們心里的“忠君”桎梏。他輕輕搖了搖頭，喉間溢出一聲低嘆，聲音不大，卻恰好落在帳內(nèi)——那嘆息里，有對三人固執(zhí)的無奈，也有對易楓前路的擔(dān)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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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嘆息讓李綱三人下意識抬頭，撞見趙羽的目光，又慌忙移開。呂頤浩輕咳一聲，打破了這份微妙的沉默：“將軍，方才聊得急，菜都快涼了。咱們先吃飯，抗金的事，日后再從長計(jì)議也不遲?！?br />
  范宗尹連忙附和：“是啊是啊，這羊肉燉得真香，再不吃就可惜了?！闭f著，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口，像是要借著吃飯掩飾自己的局促。

  李綱也緩緩拿起筷子，卻沒立刻吃，只是望著碗里的肉，良久才輕聲道：“將軍，老臣知道你心憂百姓，可‘忠君’二字，是老臣一輩子的念想，實(shí)在……實(shí)在難改。但你放心，只要是為了抗金，為了救百姓，老臣能做的，絕不會推辭?！?br />
  易楓握著朱璉的手緊了緊，隨即松開，端起酒碗笑道：“李大人言重了，只要諸位肯為抗金出力，便是對中原百姓的恩義。來，咱們先干了這碗酒，不管日后如何，今日能坐在一起為抗金謀算，就是緣分。”

  眾人紛紛端起酒碗，碗沿碰撞的脆響，暫時掩蓋了帳內(nèi)的分歧。白玉堂給李師師夾了一筷青菜，趙福金小口喝著湯，朱璉望著易楓的側(cè)臉，眼底滿是支持。趙羽看著這一幕，輕輕嘆了口氣，也端起酒碗一飲而盡——他知道，今日的爭論雖沒結(jié)果，但種子已埋下，或許日后某天，這些固執(zhí)的“忠君”者，終會明白易楓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