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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前,呈上一本厚厚的朱紅色折子:“皇上,這是下邊奉旨調查的東西,剛剛用加急密折遞進來的,請皇上過目?!?br />
梁九功偷眼看了看康熙陰沉到極點的神情,心中忍不住顫抖,自從當日審問過鐘粹宮那兩個犯事的宮人后,皇上就一直是這幅樣子,更是火速給宮內(nèi)外好幾處密諜都下了命令,隨著一份份密折遞進來,皇上的心情那是越來越差,基本上是撞上者死,光是這幾天乾清宮不知杖斃了多少奴才,鬧得人心惶惶,而最為熟悉康熙行事手段的梁九功這幾日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絲毫不敢行差踏錯,他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皇上爆發(fā)的前兆罷了,萬一不幸撞在槍口上恐怕自己死了也白死。
康熙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伸手拿起密諜專用的暗折慢慢看了起來,隨著一行行一字字映入眼簾,康熙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沉了下來,全身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尤其看到最后那句“吾雖為女兒身,然堇以此身入宮定當為后宮第一人,效仿姑姑光耀我佟家門楣,為達目的,任何攔路石都要除去!”的時候,康熙終于忍不住爆發(fā)了出來,一抬腳狠狠地將面前的龍案踹倒,沉重的龍案轟然倒地,發(fā)出一聲巨響,案上堆滿的折子、朱筆、墨硯散落一地。
梁九功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一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暗恨自己剛剛怎么不及時退出去,如今好了萬一皇上遷怒到他頭上,他可就真的死定了,阿彌陀佛玉皇大帝地藏王菩薩……誰都好千萬保佑皇上不要想到他呀!不止梁九功害怕,這乾清宮內(nèi)外伺候的人誰不是將脖子縮了又縮,生怕不小心就搬了家,就連那些御前侍衛(wèi)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心中祈禱著換班時間趕快來臨。
康熙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低沉的嘶吼,抓起手中的折子狠狠地摔進不遠處的炭火盆里,看著那猛地竄起的火焰,眼中充血,心里更是止不住的狂怒,簡直豈有此理,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如此算計玩弄朕,誰給她的膽子竟敢口出如此狂言?這后宮自有敏兒主持大局,什么時候輪到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來當?shù)谝蝗??簡直混賬之極,不知所謂!”
突然康熙一怔,猛地轉身想要再看一次密折的內(nèi)容,卻發(fā)現(xiàn)密折早就被他丟進炭火里燒毀了,只好冷冷地對縮在角落里的梁九功道:“去,把那個裝信件的紫檀木匣子拿過來。”康熙突然想到這次舅舅之所以做出如此舉動的原因了,看來就是因為這個女兒了,佟氏這個小丫頭明年可就是選秀的年紀了,既然這丫頭敢口出這等豪言壯語,那么敏兒自然就成了她的攔路石,難怪……難怪舅舅會做出諸般不合理的舉動,竟是因為這個!!
梁九功聞言連忙爬起身,踉蹌了一下小跑到左側的暖閣里,拉開墻上密密麻麻的柜子里右下角的那一個,從里面取出一個小匣子,揣在懷里不敢耽擱小跑回正殿。梁九功小心地避開滿地的折子,來到康熙腳邊跪下將匣子高舉過頭。
康熙伸手掀開匣子,從里面取出一疊信件,只是這些往日里給他帶來輕松和愉悅的信件如今卻沉重得很,他心里此時充斥的只有滿滿的猜疑和不信任??滴醪痖_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紙,按著時間順序從頭到尾仔細再次閱讀了一遍,越讀臉色就越難看,此刻康熙心中滿是被欺騙耍弄的難堪和屈辱,信中原本普通家常的言辭如今看來每一字都顯得刻意造作,每一句都透出別有用心,怎么看怎么有問題!
他往日里偶爾會微服到舅舅家中,去年有一次剛巧遇見了自己的小表妹佟氏,當時的她只是個十一歲的女童,臉都沒長開的黃毛丫頭,一副天真無邪、心無城府的模樣,言語之間對自己極盡的崇拜和仰慕,不由得令康熙心情大好,因著是自己的親表妹,便逗著她說了會話。
很快康熙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后,可是不久之后舅舅佟國維一臉無奈遞給自己一封書信,說是那丫頭最近迷上了漢學,有些學問上的難題非要找皇帝表哥討教,家中的先生不及表哥有本事之類的,他磨不過女兒的請求只好當個信使,希望皇上稍微敷衍一下這丫頭就是了,康熙對此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便欣然同意了。
康熙素來自負學問又好為人師,對于一個小丫頭的問題自然是信手拈來,沒想到這個小表妹倒是個好學不倦的,所問的問題也頗有深度,何況他見過不少女子,除了宜敏還真沒人能跟他討論漢學,佟氏這個小丫頭雖然學問還淺,卻也讓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他興致來了免不了要回信,細心地為她解答其中的問題。
如此一來二去,康熙漸漸習慣了自己的小表妹每隔一段時間就送信來討教問題,慢慢地話題也不再拘泥于書本上的東西,小丫頭會開始談起自己在家的生活,學規(guī)矩的辛苦、教養(yǎng)嬤嬤的嚴格等等,在小丫頭狀似無心的探問下,康熙也會不經(jīng)意間說起自己最喜愛的宜敏和對承瑞的期望,對即將到來的第二個孩子的期待等等……。
康熙一目十行地翻閱著手中的信件,回想著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由得羞愧無地,他究竟從什么時候起放下了警惕,竟然開始跟佟氏提起后宮的事情的?他看著信中字里行間那明顯天真過頭的言語,暗暗隱含的仰慕和崇拜,不由心中自嘲,看來自己終究免不了男人自大的心理,竟然真的被一個小丫頭哄了去!這里面哪里是天真的言語,分明句句都含沙射影,一點一滴地打探自己的心事和喜好,而自己竟然大意地讓她發(fā)現(xiàn)了敏兒的特殊地位,難怪此后的信中明顯不再提到赫舍里,反而不著痕跡向自己打探敏兒的情況。
什么敬佩敏兒的才學,什么只要能學到敏兒的幾分便受用不盡了?這丫頭分明早就打著主意想要取敏兒而代之,尤其最后這幾封信,在知道自己擔憂敏兒生產(chǎn)的問題后,明顯提到鐘粹宮的次數(shù)更多了,自己竟然疏忽大意到如此程度,甚至還聽從佟氏的建議給鐘粹宮增加了不少人手伺候,想必那幾個死士就是那時候混進鐘粹宮的吧?一想到自己親手將那些害人的玩意送到敏兒身邊,康熙心中止不住的愧疚和心寒,對佟氏的心機越發(fā)的忌憚。
隨著沙漏一點一點地落下,康熙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封信,心情竟是奇異地平靜了下來。佟氏畢竟還是太嫩了,真當朕什么都不明白?什么不舍父母想要多留幾年?既然如此孝順,為何迫不及待地與朕鴻雁傳書,為何不知廉恥的說著希望長伴君側的話?又為何迫不及待地慫恿舅舅對宜敏母子下手?不就是為了除掉敏兒,好取而代之,甚至狠心到連孩子都不放過,那是朕的親身骨肉,也是她的親外甥啊!這丫頭的心腸要狠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康熙此時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十分可笑,朕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好哄了?不但毫不在意地做出鴻雁傳信、私相授受的丑事,竟然連佟氏這么明顯愛慕之意都沒能及時察覺出來,反而一心將她當親妹妹一般疼愛,甚至讓她套了不少宮中的消息去,這等刺探宮闈的舉動要是換了別人朕恐怕早已警覺大怒了,概因她是舅舅的親生女兒,是自己的親人,朕從未防備過她,卻沒想到處處算計自己的恰恰是朕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