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瀕死的回響
魔氣帶來的冰冷、傷口帶來的疼痛,在此刻都變得不再重要 —— 不是因為恐懼死亡,也不是因為身體的痛苦,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悲慟與…… 不甘。
她還沒有好好道別。沒有對下班回家的父母說一句 “我回來了”,沒有對電話那頭的閨蜜吐槽新出的電視劇劇情,沒有來得及吃完冰箱里剩下的半盒冰淇淋,甚至沒有機(jī)會再打開一次那個陪伴了她多年的游戲賬號,看看里面的角色是否還停留在她離開時的場景。
那個有 Wi-Fi、有外賣、有平凡煩惱卻也充滿煙火氣的世界,那個她曾經(jīng)嫌棄卻無比眷戀的世界,她還沒有好好告別。
她甚至還沒有真正活過。
沒有去看一次海邊的日出,感受第一縷陽光灑在臉上的溫暖;
沒有去爬一次向往已久的雪山,站在山頂俯瞰云海翻騰;
沒有體驗過為了一個目標(biāo)拼盡全力的熱血,沒有感受過被人堅定選擇的幸福,甚至沒有好好愛過一個人,沒有被人好好愛過。
她的人生,像一本剛翻開幾頁的書,里面還滿是空白,就要被強(qiáng)行合上,連書寫結(jié)局的機(jī)會都沒有。
一滴滾燙的淚水,終于掙脫了眼眶的束縛,從她眼角滑落。
順著鬢角凌亂的發(fā)絲,劃過沾著灰塵和血跡的臉頰,留下一道濕潤的痕跡。
最終,這滴淚水沒入頸間的衣物中,只留下一道冰涼的觸感,像一個冰冷的吻。
這滴淚水中,沒有恐懼,只有無盡的遺憾與不甘,像一顆墜落的星辰,在黑暗中閃爍了一瞬,便消失不見,卻在她的靈魂深處留下了永恒的印記。
也就在這滴淚水滑落的瞬間,那股一直維系著她生命、微弱卻堅韌的清涼靈力,似乎極其輕微地…… 波動了一下。
不是增強(qiáng),也不是減弱,而是一種極其細(xì)微的、如同平靜湖面被投入一顆微小石子般的震顫。
靈力的流動出現(xiàn)了一絲短暫的滯澀,仿佛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原本的節(jié)奏。
但那一瞬間的波動,卻像投入寂靜房間的一根針,在崖底的死寂中留下了難以忽視的痕跡,連周圍緩慢流動的魔氣,都似乎停頓了一瞬。
一直閉目靜坐、專注對抗體內(nèi)魔氣的云瀾,倏然睜開了眼睛。
長長的睫毛快速顫動了一下,如同被驚擾的蝶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那雙依舊翻涌著猩紅與混亂的眸子,沒有絲毫猶豫,精準(zhǔn)地落在了蘇曉蒼白的臉上 —— 那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嘴唇干裂,沾滿了灰塵,卻因為那道淚痕,多了一絲鮮活的、屬于 “人” 的氣息。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那一道尚未干涸的淚痕上,淚痕在她灰敗的膚色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晰,像一道淺淡的傷疤,又像一道喚醒沉睡意識的光。
他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憐憫,沒有絲毫動容,只有一種純粹的、近乎野獸般的審視。
仿佛在觀察一件本應(yīng)按照預(yù)期無聲碎裂的器物,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異常,為何會滲出如此…… 不符合 “容器” 設(shè)定的液體。
那眼神里帶著困惑,帶著探究,像科學(xué)家在觀察一個未知的實驗現(xiàn)象,卻唯獨(dú)沒有人類該有的共情,冰冷得如同崖底的巖石。
但如果仔細(xì)觀察,會發(fā)現(xiàn)他眼底的猩紅,似乎在看到那道淚痕時,微微黯淡了一瞬,像燃燒的火焰被風(fēng)吹過,出現(xiàn)了一絲搖曳。
蘇曉迎著他的目光,意識在渙散的邊緣艱難徘徊。
她想開口,想再說一次 “活下去”—— 不僅是對自己說,也是對眼前這個被魔氣折磨的仙尊說;
想問問他是否也曾有過想要珍惜的平凡,是否也曾有過不愿失去的溫暖;
想告訴他,平凡的幸福,比任何神器都更珍貴。
可她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被堵住一般,連一絲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只能發(fā)出微弱的 “嗬嗬” 聲,像破舊的風(fēng)箱在徒勞地掙扎。
身體的虛弱、靈魂的疲憊,讓她已無力做出任何反應(yīng),只能任由視線漸漸模糊,任由死亡的寒意繼續(xù)蔓延,任由那道冰冷的目光,成為她意識消散前最后的印記。
生與死的界限,在這一刻變得模糊不清。她仿佛漂浮在一片黑暗的海洋中,一邊是溫暖的過往回憶,那里有她眷戀的生活,有她未完成的遺憾;
一邊是冰冷的死亡深淵,那里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寂靜。而云瀾的目光,就是連接這兩端的、唯一的繩索 —— 冰冷,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牽引,讓她在沉淪與清醒之間掙扎。
只有那滴淚水的回響,還在識海深處輕輕震蕩,像一首未完成的歌;
還有一道冰冷探究的視線,在這瀕死的寂靜中,與她殘存的意識無聲地對峙。
崖底的魔氣依舊在 “滋滋” 流動,卻仿佛也在這一刻放慢了節(jié)奏,像是在等待著這場對峙的結(jié)局 ——
是她徹底沉淪,化作崖底的一縷塵埃;
還是出現(xiàn)新的轉(zhuǎn)機(jī),讓這具瀕死的凡軀,在仙尊的劫難中,尋找到一絲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