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只療傷的手
那滴從蘇曉眼角滑落的淚,像一顆燒紅的火星,穿透崖底凝滯的冰冷與死寂,帶著她靈魂深處的不甘與遺憾,精準(zhǔn)地墜入云瀾猩紅混亂的識海。
沒有激起石破天驚的波瀾,卻在那片被魔氣統(tǒng)治的黑暗沼澤中,激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異樣的漣漪 —— 如同寒冬里冰封的湖面,被一根細針敲開了一道極細的裂縫,裂縫下,透出一縷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屬于仙尊的微光。
這縷微光在魔氣的碾壓下?lián)u搖欲墜,卻頑強地亮著,像是在喚醒他沉睡已久的理智。
他眼中原本純粹的、野獸般的審視,漸漸被一種更深沉難辨的情緒所摻雜。
那情緒像墨汁滴入清水,緩慢地擴散開來,不再是看待器物般的冰冷漠然,更像是在辨認某種…… 超出他魔性認知范疇的存在。
那道淚痕在他腦海中反復(fù)浮現(xiàn),從模糊到清晰,每一次浮現(xiàn)都帶著更強的沖擊力。
那滴淚水中蘊含的不甘與遺憾,像一根淬了溫水的細小銀針,輕輕刺中了他被魔氣包裹的、早已麻木的心臟。
沒有尖銳的痛感,卻帶來一絲陌生的、難以言喻的悸動 —— 那是一種他成為半魔后,從未有過的、屬于 “人” 的情緒波動。
此時的蘇曉,意識正在黑暗的深淵邊緣沉浮。
身體的冰冷如同漲潮的海水,從指尖到心臟,一點點將她淹沒,連骨髓都透著寒意;
靈魂的疲憊像沉重的枷鎖,讓她連掙扎的力氣都已失去,只想任由自己墜入那片安穩(wěn)的黑暗。
死亡的氣息近在咫尺,帶著誘人的溫柔,仿佛在耳邊低語:“閉上眼吧,這樣就再也不會痛了?!?br />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像黏了鉛塊,眼前的景象徹底被黑暗吞噬,只剩下最后一絲微弱的意識,如同風(fēng)中殘燭,在生與死的交界處艱難徘徊。
就在這絲意識即將熄滅的瞬間,一股比之前那道維系意識的靈力,更加精純、更加溫和的力量,如同深夜的月華般,悄無聲息地流淌進她的識海。
它不再僅僅是被動地守住意識的邊界,而是主動地、帶著安撫的意味,如同溫柔的溪流,游走于她受損的經(jīng)脈 —— 那些被魔氣侵蝕得千瘡百孔的血管,在這股力量的滋養(yǎng)下,漸漸恢復(fù)了微弱的搏動,像枯木逢春般生出新的生機;
原本枯竭的生命之泉,如同久旱的土地遇到甘霖,一點點重新凝聚,從微弱的水滴匯成細小的溪流。
這股力量帶著一種清冽的、如同雪山融水般的氣息,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與他周身狂暴肆虐、帶著腥甜的魔氣格格不入。
仿佛是他從自身那片被魔氣污染的混亂泥沼中,硬生生撕裂出的最后一絲凈土,是他身為仙尊的本能,在與魔性的激烈對抗中,堅守的最后一道防線。
每一絲靈力都帶著堅定的意志,像是在無聲地宣告:不能讓她就此消散,不能讓這僅存的 “生機” 在魔淵中湮滅。
緊接著,一只冰冷的手,帶著些許遲疑,如同觸碰易碎的琉璃般,輕輕覆上了她滿是冷汗與血污的額頭。
那指尖的溫度,與崖底的寒意幾乎無異,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存在感 —— 不是之前扼喉時的冰冷殘酷,而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瞬間穿透了她瀕死的麻木,喚醒了她沉睡的感官。
蘇曉渾身劇烈一顫,像是被驚雷擊中,瀕死的混沌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驚散。
她猛地睜開眼,渙散的瞳孔在短暫的失焦后,艱難地聚焦,對上了近在咫尺的那雙眸子 —— 云瀾的臉離她不過半尺,她甚至能看清他長睫上沾染的細小魔氣,像黑色的塵埃附著在雪白的羽毛上;
能看到他眼底深處,那片依舊翻涌的猩紅,如同沸騰的巖漿。
但在那片猩紅之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艱難地破土而出,像是沉睡的理智,在試圖掙脫魔性的束縛,透出一絲清明的微光。
他的動作很生硬,手指微微蜷縮,關(guān)節(jié)因為緊張而泛出青白,帶著一種久未與人接觸的笨拙與僵硬。
仿佛這只手早已習(xí)慣了握持鋒利的法器、施展毀天滅地的術(shù)法,或是扼住敵人的喉嚨,奪走生命,而不是這樣輕柔地觸碰一個瀕死的、脆弱的生命。
指尖的冰涼透過額間的皮膚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陌生,因為這種 “溫柔” 的動作,與他半魔的身份格格不入。
但那流淌而入的靈力,卻溫暖而堅定,如同冬日里的暖陽,一點點驅(qū)散著她身體的寒意,熨帖著她受損的靈魂。
他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貴易碎的瓷器,用指腹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拂去她額角凝結(jié)的冷汗 —— 那冷汗帶著她的體溫,沾在他的指尖,讓他的動作頓了一瞬;
又輕輕擦去她臉頰上干涸的血污,動作輕柔得仿佛怕碰碎她。
最后,他用拇指輕輕按壓在她因痛苦而緊蹙的眉頭上,試圖撫平那深深的褶皺,指尖的力道輕得幾乎看不見,卻帶著一種笨拙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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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手,不久前還冰冷地扼住她的喉嚨,指甲幾乎要掐進她的皮肉,帶來死亡的陰影與窒息的恐懼,讓她以為自己會在魔淵中就此死去;
這只手,曾將代表 “貪念” 的魔氣注入她的識海,讓她承受靈魂被撕裂的痛苦,讓她在欲望的深淵中掙扎沉淪。
此刻,卻用同一種冰冷的溫度,為她帶來生的希望,用最笨拙的方式,安撫著她的痛苦,修補著她破碎的生機。
蘇曉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巨大的荒謬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混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 —— 這酸楚比之前承受 “貪念” 魔氣時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