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烽火渡生死
緩緩放下手,挺直了脊梁。
“黃埔一期,肖玉卿。”他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曾在第一軍,忝為旅參謀?,F(xiàn)在,我的任務(wù)是盡快抵達漢口,向軍委會匯報金陵情況。如果你們信得過我,我可以帶你們一起走,去找大部隊。”
刀疤連長手中的駁殼槍緩緩垂下,臉上的兇悍被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取代——震驚、懷疑,以及絕境中看到一絲微光的希冀。
一個胳膊受傷、掛著樹枝的老兵掙扎著走上前,仔細端詳著肖玉卿的臉,忽然激動起來:“我……我認得您!民國十九年五月,在隴海線歸德前線! 我們團被圍,是您帶著旅部參謀冒死穿過火線,給我們調(diào)的炮群坐標!那一仗,要不是您,我們?nèi)珗F就交待在那兒了!”
肖玉卿那雙因疲憊而略顯沉寂的眼睛,此刻驟然銳利起來,如同撥開迷霧的燈塔。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住老兵,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力量:
“你......是第一師第二旅第五團三營的兵?你們團長是李鐵軍,當(dāng)時守的核心陣地叫‘王堂’。”
“是!我是!”那老兵渾身一震,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聲音哽咽得語無倫次:“是!是第五團!是王堂!長官!真的是您!……您……您都還記得!連我們團座、連陣地名都記得!”
肖玉卿語氣沉靜卻蘊含著千鈞之力:“番號、地名人名可以忘,但一起流過血的弟兄,我肖玉卿,一個都不敢忘。”
“轟——!”
這句話在所有潰兵的心中炸開。先前所有的懷疑、警惕和麻木,在這一刻被沖刷得干干凈凈,轉(zhuǎn)而化為一種近乎狂熱的信任與激動。
這一下,所有人的疑慮盡消。刀疤連長徹底放下了槍,臉上露出羞愧和激動混雜的神色:“長官!我們……我們不知道是您!我們……”
“不必多說。”肖玉卿打斷他,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現(xiàn)在,告訴我,你們是想在這里等死,還是想跟我走?”
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跟長官走!”
絕境中的人們,終于找到了主心骨。
肖玉卿不再猶豫。
“你,”他指向刀疤連長,“立刻帶人,轉(zhuǎn)移至東南方向那片雜木林。那里有水源,視野隱蔽,易于撤離?!?br />
“你,”他指向那個認出他的老兵,“清點人數(shù)、武器、彈藥、干糧?!?br />
“所有還能動的,立刻行動!”
他的命令清晰、果斷,帶著久違的軍人作風(fēng)。這群潰兵仿佛被注入了新的靈魂,開始迅速而有序地行動起來。
他們迅速轉(zhuǎn)移至東南方的雜木林,這里果然如肖玉卿所料,地勢隱蔽,且有溪流穿過。
在新的扎營地點,肖玉卿強撐著疲憊的身軀將所有人聚集起來,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地圖。
“如今公路有日軍的關(guān)卡,江面上有日軍的巡邏艇,水路和陸路都不能走。南岸這邊多是丘陵地帶,且周邊水網(wǎng)密布,不利于長時間隱蔽和周旋,容易被日軍拉網(wǎng)清剿。六合多為丘陵、濕地和林地,日軍兵力有限,難以進行有效封鎖,這為我們隱蔽行進提供了優(yōu)勢。我們必須從西北方向往滁縣、定遠一帶迂回,避開日軍重兵布防的區(qū)域?!?br />
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都聚焦在肖玉卿身上。陽光在他消瘦卻堅毅的臉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但是我們不能盲目進山?!毙び袂溆脴渲υ诘厣瞎蠢?。“我們的目標是漢口,方向是西北。但直接往西,會撞上沿著津浦鐵路北上的日軍重兵。必須先向北,進入皖東山區(qū),利用丘陵地帶掩護,再向西迂回?!?br />
“沿著津浦鐵路北上?長官,您是說日本人接下來會攻打徐州?”一個年輕的士兵顫聲問道。
肖玉卿他原本銳利的目光柔和了一瞬,輕聲確認:“你是徐州人?”
年輕士兵痛苦地點點頭,眼圈瞬間就紅了。
肖玉卿沉默了,他經(jīng)歷過這種痛徹心扉的無力感。
他沉聲開口:“日本人想要的不止是徐州,而是通過這里,打下中原乃至整個中國。我們現(xiàn)在的任務(wù),就是活下去,回到部隊,然后——把他們今天想走的路,變成他們的墳場!”
他拍了拍年輕士兵的肩膀:“好好活著,多打鬼子,就是你能做的。”
他看向趙大勇:“大勇,挑選兩個機靈、熟悉本地口音的兄弟,前出偵察。重點是摸清北面日軍的關(guān)卡、巡邏規(guī)律,以及……可能的補給點?!?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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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給點?”趙大勇疑惑。
肖玉卿眼神銳利:“我們這點糧食撐不到漢口。日軍在前線消耗大,必然有運輸隊往來。我們找那些規(guī)模小、護衛(wèi)力量弱的的下手?!?br />
次日,偵察兵帶回消息:北面一個叫“黑石峪”的地方,有一條騾馬小道,時有日軍運輸小隊經(jīng)過,向附近一個前線據(jù)點運送物資,護衛(wèi)通常只有七八個日本兵加十來個保安隊。
“就是它了。”肖玉卿當(dāng)即決定,“老根,你帶傷員和體力最弱的兄弟留在后面,看好家當(dāng)。大勇,挑十個身手好、膽氣壯的,跟我去黑石峪?!?br />
黑石峪,名副其實,道路在兩旁陡峭的石壁間蜿蜒。肖玉卿仔細觀察地形,選定了一處彎道,這里視野受限,騾馬隊經(jīng)過時必須減速。
“記住,”他低聲吩咐埋伏在兩側(cè)巖石后的士兵,“聽我槍聲為號,集中火力打掉日本兵,保安隊多半會潰散。動作要快,拿了東西立刻按預(yù)定路線撤離,不準戀戰(zhàn)!”
等待是煎熬的。直到午后,山道上終于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