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水滴刺青，迷霧更深

  廢棄磚窯的廝殺聲已然平息，只余夜風卷著血腥氣，在斷壁殘垣間嗚咽。被生擒的“胡商”與小德子如同兩條死狗，被迅速拖離現(xiàn)場，押往靖王府最隱秘的刑房。而死士腕間那詭異的水滴狀刺青，則像一道冰冷的烙印，刻在了所有知情者的心頭。

  靖王府，書房。

  燭火通明，映著夜玄宸冷峻的側(cè)臉，也映著蘇云昭凝重的神情。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單膝跪地，詳細稟報著磚窯之戰(zhàn)的細節(jié)以及初步審訊的結(jié)果。

  “……那假胡商嘴極硬，受了三道大刑，只承認是拿錢辦事，對方身份、來歷一概不知。聯(lián)絡(luò)方式是一次性的，定金藏在指定地點。”統(tǒng)領(lǐng)聲音低沉，“小德子倒是慫包，沒等用刑就尿了褲子，哭嚎著說是他干爹……是張德海身邊的一個老太監(jiān)吩咐他去的，只說務(wù)必拿到東西，其他一概不知。他連那老太監(jiān)具體是誰都說不清，只記得對方手背上有一塊燙傷的舊疤?！?br />
  “手背燙疤的老太監(jiān)……”夜玄宸指尖敲擊著紫檀木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司禮監(jiān)里，符合這個特征的有三個。張德海倒是會挑人。”

  “關(guān)鍵是那些死士?！碧K云昭開口，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格外清晰，“統(tǒng)領(lǐng)確定，那水滴刺青，從未在‘彼岸’案卷中出現(xiàn)過？”

  “回娘娘，屬下以性命擔保，絕無此印記記載。”統(tǒng)領(lǐng)肯定道，“‘彼岸’成員多以代號相稱，或有特定信物，但并無統(tǒng)一的身體標記。且這批死士行事狠辣果決，配合默契，訓練有素的程度，遠超安遠侯府麾下那些亡命之徒?！?br />
  不是“彼岸”的殘黨。

  這個結(jié)論，讓房間內(nèi)的空氣又凝重了幾分。張德海手下，竟然還藏著另一支不為人知的、更為精銳的黑暗力量？他一個司禮監(jiān)掌印，縱然權(quán)柄不小，何以能、又何以需要暗中蓄養(yǎng)如此死士？

  “王爺，”蘇云昭看向夜玄宸，眸中思緒翻涌，“您不覺得，這刺青的出現(xiàn)，反而讓事情變得更復雜了嗎？若張德海僅是‘彼岸’的‘影子’，依靠組織力量即可，何須另起爐灶？這水滴，會不會代表另一股勢力？或者說……張德海其人，比我們想象的藏得更深，他并非僅僅依附于‘彼岸’，而是有著更獨立的謀劃？”

  夜玄宸眼中寒芒閃爍：“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腳踏兩條船，甚至……‘彼岸’也只不過是他利用的工具之一？”

  “并非沒有可能?！碧K云昭沉吟道，“‘彼岸’所求，無非權(quán)勢錢財，顛覆朝綱。但張德海一個無根無后的宦官，顛覆朝綱對他有何益處？他已是內(nèi)相，位極人臣，再進一步又能如何？除非……他背后還有更大的圖謀，或者，他根本就是在為別人做事?！?br />
  為別人做事？誰能驅(qū)使權(quán)傾內(nèi)廷的司禮監(jiān)掌??？

  一個更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浮現(xiàn)在兩人心頭，卻誰都沒有說破。那涉及到的，可能是更高處，更令人忌憚的存在。

  “查！”夜玄宸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給本王撬開那假胡商的嘴！無論用什么方法！同時，動用所有暗線，給本王查清這水滴刺青的來歷！遍訪軍中、江湖、乃至西域諸國的死士組織，看這標記究竟屬于哪方神圣！”

  “是！”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領(lǐng)命，肅然退下。

  書房內(nèi)只剩下他們二人。燭火噼啪作響，映著兩人同樣凝重卻堅定的面容。

  “我們的香餌，似乎釣上了一條……不，是攪動了一窩意想不到的怪魚。”夜玄宸走到蘇云昭身邊，目光落在她發(fā)間那支玉蘭簪上，冷硬的神色微微緩和。

  蘇云昭感受到他的靠近，心中那因迷霧加深而產(chǎn)生的不安，奇異地平復了些許?！爸辽僮C明，我們的方向沒錯。張德海急了，否則不會動用這支隱藏的力量來滅口。他越急，破綻只會越多。”

  “不錯。”夜玄宸頷首，“只是接下來的爭斗，恐更為兇險。這支水滴死士不除，猶如暗箭難防?！?br />
  “王爺亦需加倍小心?！碧K云昭提醒道。張德海今日能派死士滅口，他日就敢鋌而走險，行更極端之事。

  夜玄宸看著她眼中清晰的擔憂，心底某處微微一動。他伸手，不是撫那玉簪，而是輕輕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掌心溫熱而干燥，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卻有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放心。”他言簡意賅，卻重若千鈞。

  蘇云昭沒有抽回手，任由他握著，臉頰微熱，低低“嗯”了一聲。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青黛刻意提高的稟報聲：“王爺，娘娘，宵夜備好了?！?br />
  兩人迅速分開，方才那一絲旖旎氣氛瞬間被收斂。夜玄宸恢復了一貫的冷峻，蘇云昭也理了理衣袖，神色恢復平靜。

  青黛端著食盒進來，擺放碗筷時，極快地低聲對蘇云昭說了一句：“娘娘，文硯那邊有密信，關(guān)于胡掌柜的?！?br />
  蘇云昭眸光微動，接過青黛順勢遞來的一個小紙卷。

  待青黛退下后，她展開紙卷，上面只有寥寥數(shù)字：胡掌柜月前曾秘密接待一宮中采辦，疑與長春宮有關(guān)。

  長春宮？！

  蘇云昭心頭猛地一跳。那是……賢妃的寢宮！

  賢妃張氏，張德海的侄女！那個在宮中看似與世無爭，只知禮佛養(yǎng)性的賢妃！

  胡掌柜接觸過長春宮的人？是巧合，還是……張德海通過賢妃的人，也在暗中調(diào)查“彼岸生”？或者，那水滴死士，與長春宮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線索如同亂麻，再次纏繞在一起，但一根新的、令人心驚肉跳的線頭，已經(jīng)冒了出來。

  蘇云昭將紙條遞給夜玄宸。

  夜玄宸看完，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他盯著那“長春宮”三字，半晌，才緩緩抬眸，與蘇云昭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