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香餌浮動，毒蛇露齒

  “彼岸生”香囊的傳聞，如同春日柳絮，悄無聲息地飄滿了京城的某些特定角落。它沒有在市井大肆流傳，卻精準地滲入了那些關(guān)注西域奇物、追求養(yǎng)生秘術(shù)，或是與內(nèi)廷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圈子。

  靖王府，聽雪苑。

  蘇云昭看似平靜地處理著庶務(wù)，指尖翻過書頁，或是對著賬冊凝神，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神始終分出了一縷，系在那張無形撒開的網(wǎng)上。

  夜玄宸加派的暗哨如同夜梟，潛伏在京城幾條可能與西域暗線接頭的巷道、幾處看似普通的藥材鋪、甚至某些低品級官員的府邸外圍。文硯手下擅長三教九流的人物，也睜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留意著任何關(guān)于“奇花”、“西域”、“香囊”的風吹草動。

  時間在看似平淡的日常中流逝，一日，兩日……就在蘇云昭幾乎要以為此計落空，或是張德海謹慎到了極致，寧可放棄線索也不愿冒險之時，青黛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匆匆入內(nèi)。

  “娘娘，有動靜了！”

  蘇云昭執(zhí)筆的手一頓，抬眸：“說?！?br />
  “文硯那邊傳來消息，城南‘回春堂’的胡掌柜，昨夜接待了一個蒙面人，詢問的正是‘彼岸生’花瓣！那胡掌柜祖上曾是西域行商，對西域藥材略有涉獵，但也直言未曾見過此物。蒙面人未再多問，留下定金，言明若能尋到，必有重謝，隨即消失。”青黛語速極快，“我們的人跟了一段，但那蒙面人身手矯健，對城南巷道極為熟悉，拐入一處貧民窟后便失去了蹤跡?！?br />
  “貧民窟……”蘇云昭沉吟，那里魚龍混雜，確實是隱匿行蹤的好地方。“王爺那邊呢？”

  “王爺那邊的消息更關(guān)鍵！”青黛壓低聲音，“盯守司禮監(jiān)外圍的人發(fā)現(xiàn)，張德海手下那個負責采辦雜物、平日并不起眼的干兒子小德子，這兩日借口為宮內(nèi)采購特殊熏香，連續(xù)出入了幾家經(jīng)營西域香料的鋪子，問詢之間，隱約提及了‘安神’、‘凝氣’之類的詞，雖未明說‘彼岸生’，但其行跡與時機，太過巧合！”

  蘇云昭眸光驟亮。胡掌柜處的蒙面人，或許還可能是其他對“秘方”感興趣的人，但小德子的行動，幾乎將線索直接拽向了司禮監(jiān)，拽向了張德海！

  “王爺?shù)囊馑际?？”蘇云昭冷靜問道，心知夜玄宸必有安排。

  “王爺已下令，對那小德子進行最嚴密的監(jiān)控，但不打草驚蛇。同時，加大對張德海本人及其核心黨羽的監(jiān)視力度，尋找他們與西域暗線聯(lián)系的直接證據(jù)。”青黛回道，“王爺讓奴婢轉(zhuǎn)告娘娘，香餌已動，毒蛇即將出洞，請娘娘靜候佳音，亦要萬分小心。”

  蘇云昭緩緩點頭。張德海經(jīng)營多年，絕非易與之輩，他既然動了，就絕不會只讓小德子在外圍試探，必然還有后手。

  “讓我們的人也打起精神，任何與西域、香料、藥材有關(guān)的異常，哪怕再細微，也立刻報上來?！碧K云昭吩咐道，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劃動著，“另外……讓文硯想辦法，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查一查那個胡掌柜的底細，以及他最近還接觸過哪些特別的人?！?br />
  “是！”

  接下來的兩日，氣氛愈發(fā)緊繃。表面上的京城依舊繁華喧囂，暗地里卻涌動著無形的暗流。

  夜玄宸來得更晚，身上常帶著夜露的微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肅殺之氣。他并不多言，但每次來到聽雪苑，總會與蘇云昭交換一個彼此了然的眼神，有時會簡單告知一兩條無關(guān)緊要的進展，更多的時候，只是與她靜靜對坐片刻，或是看她插花、品茗，仿佛這短暫的安寧能滌去外間的紛擾。

  那支玉蘭簪，蘇云昭時常簪在發(fā)間，溫潤的玉色襯得她愈發(fā)清雅。夜玄宸的目光偶爾掠過那支簪子，眼底便會閃過一絲極淡的柔和。

  這晚，夜玄宸帶來了一份謄抄的密報。

  “張德海今日以清點庫藏為名，調(diào)閱了司禮監(jiān)近二十年內(nèi)所有與西域往來文書的存檔，尤其是關(guān)于貢品清單的部分?！币剐穼⒓垪l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他在找東西?！?br />
  “找當年那番僧進貢，或是可能遺留種子的記錄？”蘇云昭立刻會意。

  “八九不離十?！币剐奉h首，“他如此急切地回溯舊檔，說明‘彼岸生’的傳聞確實戳中了他的要害。他在驗證，也在尋找可能遺留的線索。”

  “他越動，破綻越多?！碧K云昭道。

  “不錯?！币剐房粗靶〉伦幽沁?，與一個西域來的胡商搭上了線，約定明晚在城西的廢棄磚窯交易‘彼岸生’花瓣?！?br />
  蘇云昭心一提：“是陷阱？”那胡商極有可能是夜玄宸安排的人。

  夜玄宸眼中寒光一閃：“是陷阱，但也是機會。張德海生性多疑，未必會親自出面，甚至小德子都可能只是個幌子。但無論如何，這是目前最接近他核心的一次行動。本王已布下重兵，務(wù)必擒住接頭之人，順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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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云昭知道，關(guān)鍵時刻到了。她看著夜玄宸：“王爺萬事小心?！?br />
  夜玄宸伸手，輕輕撫過她發(fā)間的玉蘭簪，動作帶著珍視。“待此事了結(jié)，府內(nèi)該辦一場賞花宴了?！彼庥兴?。

  蘇云昭明白，他指的是掃清“影子”之后，王府乃至朝局將迎來新的局面。她微微頷首：“臣妾期待著?！?br />
  翌日，整個白天都顯得格外漫長。蘇云昭強迫自己靜心，卻總?cè)滩蛔⊥虼巴猓嬎阒鴷r辰。

  夜幕終于降臨。

  城西，廢棄磚窯。月光被厚重的烏云遮蔽，只有零星幾點星光，勉強勾勒出殘破窯洞的猙獰輪廓。野草在夜風中發(fā)出簌簌的聲響。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窯洞口，左右張望，正是小德子。他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