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鋒，”

  沈硯喚道，聲音里帶著一絲審閱卷宗后的疲憊，但更多是銳利。

  “你看這份證詞，時(shí)間對得上，數(shù)額也對得上，甚至連蘇大人府上管事的畫押都栩栩如生。”

  他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某處，“可惜，太過完美了?！?br />
  “這墨跡滲透之力道，與紙張的陳舊程度，細(xì)看之下，總有那么一絲不協(xié)。”

  “去查，這個(gè)所謂的‘心腹管家’，三代之內(nèi)都與周家脫不了干系?！?br />
  “少爺高明，”

  青鋒立刻接口，毒舌本色不改，“那起子蠢貨，造假都造得不用心?！?br />
  “怕是連朽木都不如，朽木還能燒火取暖，他們只會污人眼睛?！?br />
  他一邊說著，一邊利落地將那份證詞單獨(dú)抽出，準(zhǔn)備按圖索驥。

  沈硯不再多言，沉心繼續(xù)翻閱。

  他知道時(shí)間緊迫，鎮(zhèn)國公府既已發(fā)難，絕不會給他太多喘息之機(jī)。

  他必須在對方下一步動作之前，找到最關(guān)鍵的破綻。

  燭芯噼啪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與此同時(shí)，大理寺監(jiān)牢深處，陰暗潮濕。

  吏部尚書蘇明遠(yuǎn)身著囚服，坐在干草堆上，閉目養(yǎng)神。

  雖身陷囹圄，眉宇間卻并無太多慌亂之色。

  牢門外腳步聲響起，獄卒引著一身暗色斗篷的人影悄然進(jìn)入，隨即又退了出去，鎖鏈輕響，牢房內(nèi)只剩下兩人。

  那人脫下兜帽，露出三皇子蕭景烈那張帶著幾分隱忍與悲憤的臉。

  “舅父！”

  他聲音低沉，帶著壓抑不住的痛楚，“母妃……母妃她……在長春宮，被周后那毒婦……一杯鴆酒……”

  他說不下去，雙目赤紅，拳頭緊握，骨節(jié)泛白。

  蘇明遠(yuǎn)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沉痛。

  但很快被冷靜取代，他壓低聲音：“景烈！慎言！隔墻有耳！”

  蕭景烈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平復(fù)翻涌的情緒：“我知道。”

  “母妃去后，我……我已假意投入周后門下，向她表了忠心。”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但我如今勢單力薄，不得不虛與委蛇……”

  “你做得對！”

  蘇明遠(yuǎn)肯定道，目光銳利地掃過牢房柵欄外的陰影，“周家先羅織罪名害我入獄，再對你母妃下手，就是要斬?cái)嗄阄冶壑?，清除異己。?br />
  “你必須先保全自己，才能圖謀后事?！?br />
  “至于我，”他語氣稍緩，“你不必過于擔(dān)憂。”

  “沈少卿雖年輕，但為人公正，并未因我是罪臣或是與你母妃、與丞相府的關(guān)聯(lián)而為難于我，只是依律法程序收監(jiān)審問?！?br />
  蕭景烈急切地問：“那接下去該如何？”

  “如何才能為舅父翻案？”

  “還有……我與沈家二房沈玉蓉的婚事，禮部已選定吉日，周后似乎樂見其成，我……”

  蘇明遠(yuǎn)沉吟片刻，道：“翻案之事，急不得?！?br />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br />
  “沈少卿既然主審此案，以他的聰慧，定能查明真相。”

  “我們?nèi)糍Q(mào)然行動，反而可能落入周家圈套。至于婚事……”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陛下既已賜婚，你按禮部選定的日子迎娶便是，切勿在此時(shí)忤逆周后。”

  “但此女心性，我亦有所耳聞，恐非你的良配。”

  “你需心中有數(shù)，早做打算，切莫投入真情實(shí)感?！?br />
  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被隱在暗處的沈硯和青鋒聽得清清楚楚。

  青鋒無聲地撇撇嘴，用極低的氣音道：“公子，這三皇子倒是個(gè)能忍的，不過眼光真差，那沈玉蓉……嘖嘖?！?br />
  沈硯眼神微動，擺了擺手，示意他噤聲。

  直到三皇子重新披上斗篷，在獄卒的引導(dǎo)下悄無聲息地離開，沈硯才從暗處走出。

  那名獄卒立刻上前，恭敬稟告：“大人，一切按您的吩咐，三皇子并未起疑?！?br />
  沈硯頷首，淡淡道：“不必刻意隱瞞他今夜來過之事，有心人自會知道?！?br />
  他要的就是這份“不經(jīng)意”的泄露。

  幾乎在同時(shí)，東宮紫宸殿內(nèi)，太子蕭景宸也得到了消息。

  侍衛(wèi)長風(fēng)垂首稟報(bào)：“殿下，三皇子今夜秘密去了大理寺監(jiān)牢，見了蘇明遠(yuǎn)。”

  “鎮(zhèn)國公府此番借蘇明遠(yuǎn)發(fā)難，真正的意圖恐怕在沈少卿，想一石二鳥，讓蘇家與沈家交惡。”

  “是否需要我們插手？”

  蕭景宸坐于輪椅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燭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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