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宮本報信,佐藤怒斥敗事足
天剛亮,林子里還飄著霧氣。宮本太郎靠在一棵歪脖子松樹后頭,左肩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了黑痂,可血還在往外滲。他咬著牙把最后一塊梅干嚼碎咽下去,喉嚨里全是苦味。
他從懷里摸出一枚銅牌,上面刻著櫻花紋路。手指抖得厲害,但他還是把牌子塞進身邊那個忍者手里。
“你走?!彼f,聲音像砂紙磨鐵,“回據(jù)點,見佐藤大人。告訴他,王皓一行往北去了,我沒能截住?!?br />
那忍者低頭,雙手接了銅牌,膝蓋一彎就要磕頭。
“別廢話?!睂m本太郎抬手攔住,“活著回去才算本事。要是任務(wù)沒傳到,你就不用回來了。”
忍者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鉆進灌木叢,身影很快被晨霧吞沒。
宮本太郎靠著樹干滑坐到地上,喘了幾口氣。他抬頭看了眼天空,灰蒙蒙的,連只鳥都沒有。他把武士刀橫在腿上,刀柄上的“斬支那”三個字已經(jīng)被泥土蓋住了一半。
他知道,自己這回栽大了。
漢口租界,一棟洋樓二層。
佐藤一郎正站在書桌前,手里拿著放大鏡,盯著一張泛黃的圖紙看。那是楚墓結(jié)構(gòu)圖的一部分,線條密密麻麻,像是誰用針尖劃出來的。
房門被人敲了三下。
“進來?!彼^也沒抬。
門開了,報信的忍者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板,一句話不敢多說。
佐藤察覺到不對勁,放下放大鏡:“宮本呢?”
“宮本大人……重傷?!比陶呗曇舭l(fā)顫,“任務(wù)……失敗?!?br />
話音剛落,佐藤手里的放大鏡砸在地上,玻璃碎片濺了一地。
“你說什么?”他猛地轉(zhuǎn)過身,眼睛瞪得老大,“五個烏合之眾,你們十幾個精銳追了一夜,居然讓他們跑了?”
忍者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佐藤繞著桌子來回走,手指掐著太陽穴:“宮本練了二十年忍術(shù),從小在我眼皮底下長大,結(jié)果現(xiàn)在告訴我——他攔不住一個放羊的、一個戲子、一個女算命?”
他突然停住,盯著地上的忍者:“是不是他故意放水?是不是中國人給了他錢?還是……他早就叛變了?”
“沒有!”忍者急忙抬頭,“宮本大人親自斷后,打到最后只剩他一個人還在林子里拖住敵人!他讓我們先撤,自己留下來引開楊雨光的部隊!”
“引開?”佐藤冷笑,“那就是逃命!敗軍之將,死了都白死!他還敢派人來求援?”
他一腳踢翻椅子,沖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頭江面上有輪船鳴笛,聲音沉悶。
“我要的是結(jié)果?!彼硨χ陶?,聲音壓得很低,“不是借口。不是傷痕。不是忠心?!?br />
他轉(zhuǎn)過身,眼神冷得像冰:“你回去告訴宮本——如果他還想活命,就給我滾回來,帶著王皓的人頭。如果他空著手回來,我就親手剖開他的肚子,看看里面有沒有膽子?!?br />
忍者渾身一抖,額頭又貼上地板。
佐藤走到書桌前,拿起火柴,“嚓”地點燃,扔進廢紙簍。里面堆著幾張行動記錄和地圖,火苗立刻竄起來。
“燒掉所有跟這次行動有關(guān)的東西?!彼f,“文件、通訊記錄、裝備清單,全都處理干凈。不準讓馬旭東知道我們插手過這件事?!?br />
他又頓了頓:“調(diào)‘陵光會’第三小隊待命。我要親自接手。”
忍者緩緩抬頭:“大人……那宮本大人他……”
“我說了?!弊籼俣⒅鹧?,“讓他活著回來,帶著人頭。不然,就別回來。”
忍者慢慢往后退了幾步,轉(zhuǎn)身開門出去。
佐藤站在原地,看著火苗一點點吞噬紙張。那些寫著“追蹤路線”“火力部署”的字跡在高溫中卷曲、變黑、消失。
他伸手從抽屜里拿出一塊布,擦了擦擺在案頭的一尊青銅鳳鳥架鼓。那是從王德昭墓里挖出來的,底座上還沾著一點干涸的泥。
他盯著鼓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王皓啊王皓?!彼吐曊f,“你以為進了楊雨光的地盤就安全了?”
他把布收起來,重新鎖進抽屜。
“獵人和獵物的位置,從來都不是固定的?!?br />
他走到墻邊,摘下掛著的“支那考古圖”,翻過來檢查背面有沒有留下痕跡。確認無誤后,又掛回去。
然后他坐下,打開另一份文件夾,抽出一張新的地圖鋪在桌上。
這是北平周邊的地形圖,西郊標著一個紅圈,寫著“廢棄窯口”。
他用鉛筆在圈旁邊畫了個箭頭,指向北方。
“你們往北走,很好?!彼匝宰哉Z,“越往北,就越靠近我的網(wǎng)。”
他合上地圖,按了按桌角的鈴。
門外傳來腳步聲。
“備車。”他對進來的手下說,“我要去見一個人?!?br />
那人問:“是馬旭東那邊嗎?”
“不是?!弊籼贀u頭,“是田中健司。日清汽船的那個?!?br />
“可是……您之前不是說不想跟他打交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