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滿糧離開玉瑤宮已一年有余，與妻兒分離數(shù)月之久，著實想念。

  加之收到妻子任如媚的來信，知道蕭紅玉又為自己添了一丁，錢滿糧更是歸心似箭。

  待將秦邸和秦記的事務(wù)安排妥當(dāng)，錢滿糧決定只身回一趟乢山，與妻兒團(tuán)聚，以慰相思之苦。

  當(dāng)年父親周老太爺贈予錢滿糧的黑風(fēng)馬，如今已垂垂老矣，再也經(jīng)不起長途奔襲。

  黑風(fēng)馬承載著錢滿糧對父親的萬千思念，即便馬兒年老力衰，錢滿糧仍將它安置在秦邸后院的馬廄中，特意吩咐一名小廝悉心照料。

  錢滿糧每次遠(yuǎn)行，總會繞到馬廄與黑風(fēng)馬說上幾句貼己話。

  今日回乢山，自然也不例外。

  錢滿糧輕輕撫著黑風(fēng)馬頭頰上粗糙的鬃毛，嗓音低沉：“黑風(fēng)，今日我要回乢山了。想當(dāng)年，你馱著我日夜兼程，踏遍千里路。”

  黑風(fēng)馬通人性，偏過頭用溫?zé)岬谋羌獠淞瞬溴X滿糧的手背，力道輕柔，回應(yīng)主人。

  錢滿糧低嘆一聲，撫著馬耳下松弛的皮膚：“六年來，我尋遍天下良駒，卻再無一匹馬如你這般合我心意。父親當(dāng)年挑的物件，大抵真是世上最好的……”

  不多時，一匹神駿白馬馱著頭戴黑紗圍帽的錢滿糧，自秦邸后院門疾馳而出，轉(zhuǎn)眼便隱入前路塵煙。

  馬蹄聲踏碎晨霧，錢滿糧勒著韁繩，黑紗后的目光掠過官道旁的枯木。

  去年回焦縣時，這一路的楊柳還抽著新綠，如今只剩光禿的枝椏，倒像他心頭藏著的幾分焦躁，無處安放。

  風(fēng)卷著沙粒打在黑紗上，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任如媚的信里說，錢滿糧與蕭紅玉的孩兒出生時哭聲洪亮，眉眼像錢滿糧，又帶著幾分蕭紅玉的靈動。

  錢滿糧想著那軟糯的孩子，嘴角不自覺揚了揚，腳跟輕輕一磕馬腹，白馬嘶鳴一聲，速度又快了幾分。

  行至黃昏，到的一處郊外，見一片荒祠，斷壁殘垣間爬滿枯藤，檐角掛著的銅鈴在風(fēng)中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

  錢滿糧正欲繞路，卻聽祠內(nèi)傳來一聲悶哼，夾雜著兵刃相撞的脆響。

  他眉頭一皺，翻身下馬，將馬韁系在老槐樹上，足尖一點，悄無聲息地掠至祠后破窗旁。

  窗欞早已腐朽，透過缺口望去，只見三個蒙面黑衣人正圍攻一名青衣女子。

  那女子手持一柄短劍，身形纖細(xì)卻招式凌厲，只是左臂已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衣袖，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地上倒著兩具尸首，瞧穿戴該是隨女子一同前來的伙計，顯然已被蒙面人滅口。

  “交出銀票，饒你全尸?！睘槭椎暮谝氯寺曇羯硢?，手中長刀劈出一道寒光，直逼女子心口。

  女子咬牙側(cè)身避開，短劍回挑，劃向?qū)Ψ降氖滞?，卻被另一人趁機踹中腰腹，踉蹌著撞在石柱上，噴出一口鮮血。

  她望著黑衣人，眼中滿是倔強：“休想！那是月橋鎮(zhèn)百姓的救命錢，我死也不會給你們的！”

  錢滿糧心頭一動，百姓救命錢？本不想多管閑事，可一想到這姑娘尚能如此大義，自己不出手援助，著實不是君子所為。

  念頭閃過，錢滿糧已抽出腰間軟劍，身形如鬼魅般竄入祠內(nèi)，劍刃帶起的勁風(fēng)瞬間斬斷了為首黑衣人手中的長刀。

  “誰？”黑衣人驚呼出聲，警惕地望向突然出現(xiàn)的不速之客。

  錢滿糧立在女子身前，黑紗遮面，冷聲道：“光天化日，劫掠行兇，當(dāng)這官道是你們的地盤？”

  青衣女子愣了愣，看著眼前寬厚的背影，鼻尖忽然一酸。

  她本是月橋鎮(zhèn)殷家班的，今日帶著募捐來的糧款出門采購，卻不料遭劫匪。若不是這人出現(xiàn)，她今日怕是真要殞命于此了。

  為首的黑衣人見錢滿糧身手不凡，眼神一沉：“閣下最好少管閑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說罷，揮手示意另外兩人一起上。

  錢滿糧冷笑一聲，軟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劍光，身形輾轉(zhuǎn)騰挪，劍刃所過之處，衣袂紛飛，慘叫聲接連響起。

  以錢滿糧的身手，對付這幾個黑衣人綽綽有余，不過片刻功夫，三名黑衣人便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塵埃落定，錢滿糧收劍轉(zhuǎn)身，看向那青衣女子：“姑娘，你沒事吧？”

  女子對著錢滿糧深深一揖：“多謝恩公出手相救，小女子慕容鶯鶯，敢問恩公高姓大名？日后必有報答?！?br />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錢滿糧欲出荒祠，瞥見慕容鶯鶯手臂上血流不止，不放心地道，“慕容姑娘，你這傷口……”

  錢滿糧話還未說完，慕容鶯鶯便急聲接話:“不礙事，等我回到殷家班再包扎?！?br />
  “你這傷定是見骨了，需急時止血。慕容姑娘，我隨身帶了傷帶，我?guī)湍惆??！卞X滿糧一眼便看出慕容鶯鶯的傷勢。

  “這……”慕容鶯鶯還是個黃花姑娘，若讓面前的這位救命恩人包扎，必會裸出手臂肌膚，著實羞躁。

  錢滿糧看出慕容鶯鶯的顧慮，輕笑道:“你我乃江湖中人，何必拘泥小節(jié)？性命要緊?！?br />
  “慚愧！”慕容鶯鶯臉上一紅，坦然伸出受傷的手臂，“有勞恩公！”

  錢滿糧撕開慕容鶯鶯的衣袖，從懷中摸出個素白瓷瓶，拔開塞子傾出些細(xì)白藥粉，均勻撒在慕容鶯鶯的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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