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元在管家周炬的協(xié)助下，將那夜曾進入銀庫、參與轉(zhuǎn)移兩千余兩銀子至地下銀庫的護院與下人全數(shù)召集到管事房。共計十人，小元逐一排查甄別，最終竟無一人有嫌疑。

  隨后，小元又傳劉大到管事房，問清劉大偷帶醉春香的時日，回房經(jīng)過的庭院路徑。

  對比核對后，小元得出結論：銀庫內(nèi)的醉春香花瓣，源頭為劉大那日傍晚從暖房偷帶出的醉春香。此花在攜帶途中掉落一片花瓣于院中青石板道上，后被當晚進出銀庫的護衛(wèi)鞋底粘附，進而被帶入銀庫。

  銀庫花瓣一事終于水落石出，小元即刻前往鳳凰閣，將前因后果如實稟報給大奶奶金鳳凰知曉。

  金鳳凰聽罷，先是長舒了一口氣，那塊懸在心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赊D(zhuǎn)瞬便惱羞成怒，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厲聲吩咐周炬：“速將山莊所有護院與下人召集至前院，把那劉大給我捆來，等候發(fā)落！”

  周家山莊前院，護院與下人共計五百余人，按隊分列、整齊排立，皆在院中靜候大奶奶金鳳凰前來。

  日頭升至中天，前院的青石板路被曬得發(fā)燙。

  金鳳凰一身玄色暗紋褙子，裙擺掃過石階，身后跟著管家周炬與小元，一步步踏上院中高筑的月臺。

  五百余名下人和護院屏息垂首，連風掠過檐角銅鈴的聲響，都顯得格外刺耳。

  “劉大何在？”金鳳凰的聲音不高，卻如利刃出鞘，直直穿透人群。

  兩個護院架著面如死灰的劉大從隊尾走出，劉大的褲腳上沾著雜役房的塵土，被按在月臺之下時，膝蓋磕在石板上發(fā)出悶響。

  劉大身子抖得像篩糠，嘴中反復念叨著“大奶奶饒命”，聲音卻幾乎細不可聞。

  大奶奶金鳳凰垂眸看了劉大一眼，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將袖襟上微亂的褶皺理平，目光又掃過院中眾人，緩緩出聲，卻字字清晰：“諸位入我周家山莊當差，不論先來后到，第一天便該知曉山莊規(guī)矩。暖房乃主家禁地，銀庫更是山莊根基，二者皆如虎穴，半步不可擅越。”

  金鳳凰話音一頓，周炬上前一步，揚聲將劉大偷摘醉春香、花瓣遺落銀庫之事當眾敘說了一遍。末了，金鳳凰提高聲調(diào)，：“劉大，你可知罪？”

  劉大抬起頭，額上冷汗密布，顫聲求饒：“大奶奶，小的知罪！小的不該貪花……可小的真沒進過銀庫，那花瓣是不小心掉的……”

  “不小心？”金鳳凰冷笑一聲，側(cè)身讓開半步，露出身后月臺柱上懸掛的藤鞭，鞭梢纏著細鐵刺，在日頭下閃著寒光，“你偷摘暖房花草，是壞了‘主仆之分’的規(guī)矩；花瓣落入銀庫，攪亂山莊布局，是壞了‘上下有序’的根基。這‘不小心’三個字，擔得起周家山莊險些被官家追查的風險嗎？”

  這話擲地有聲，院中眾人齊齊一顫。

  金鳳凰抬手示意，周炬立刻取過藤鞭，遞到小元手中。

  小元接過鞭子，垂目掃過劉大，卻并未立刻動手。

  “念你為山莊灑掃勤力，無其他過錯，今日便從輕發(fā)落?！苯瘌P凰的聲音緩了緩，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小元，除去他的上衣，打他二十藤鞭，以儆效尤。”

  “是，大奶奶！”小元應得干脆，手握藤鞭轉(zhuǎn)身走下月臺，腳步沉穩(wěn)地停在劉大面前，目光直直落在劉大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

  藤鞭破風的聲響驟然響起，一鞭下去，劉大裸露的脊背便滲出血珠來，慘叫聲撕裂了前院的寂靜。

  打到第十鞭時，劉大已疼得蜷縮在地，聲音嘶啞得只剩喘息。

  金鳳凰始終立在月臺上，面色冷硬如鐵，連眼皮都未眨一下。

  二十鞭畢，小元收鞭退到一旁。

  劉大趴在地上，脊背已血肉模糊，只剩進氣沒有出氣。

  金鳳凰這才邁步走下月臺，停在劉大身前，眼里沒有絲毫憐憫，居高臨下地道：“周家山莊不養(yǎng)貪小利、壞規(guī)矩之人。今日留你性命，是念你尚有幾分苦勞，但若再讓我知曉你敢踏近山莊半步……”

  話未說完，金鳳凰卻抬手指了指山莊大門外的那棵老槐樹，語調(diào)平淡:“八年前，還是老太爺掌管周家山莊，有個偷拿庫房綢緞的下人，便是被吊在那棵樹上五日五夜，最后沒了氣息?！?br />
  劉大渾身一僵，連疼都忘了，只努力地點頭。

  金鳳凰不再看他，轉(zhuǎn)身重回月臺，目光如炬地掃過院中眾人：“方才劉大的下場，諸位都看清楚了。我周家山莊雖寬厚，卻也容不得半點逾矩。周家山莊列出的每一條規(guī)矩，望諸位牢記在心。往后誰若再敢犯規(guī)，休怪我家法無情！”

  五百余人齊齊垂首躬身，聲音整齊劃一：“屬下/小的謹記大奶奶教誨，不敢有半分逾矩！

  望著眼前這俯首帖耳的陣仗，耳畔的回應如潮水般漫過心尖，一股強烈的存在感在金鳳凰的體內(nèi)驟然膨脹——這滿院的人，這山莊的規(guī)矩，皆由她一句話定奪。

  唇角微揚的金鳳凰，連呼吸都染上了居高臨下的輕慢，這種一呼百應的掌控感，讓她渾身都浸透在執(zhí)掌乾坤的快意里。

  片刻后，金鳳凰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周炬：“把他拖出去，扔出山莊。再傳我命令，往后暖房出入需登記在冊，花匠換衣時由專人看管，若再傳出一片花葉，管事與花匠一同受罰！”

  “是！”周炬沉聲領命，當即示意兩名護院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奄奄一息的劉大，往山莊外拖去。血珠順著劉大的背脊滴落，在光潔的青石板路上拖拽出一道刺目的血痕，像一條蜿蜒的警示，牢牢刻在院中每個人的心上。

  金鳳凰望著劉大被拖走的背影，眼底最后一絲波瀾也歸于平靜。她知道，今日這出殺雞儆猴，不僅是為了那片醉春香花瓣，更是為了敲打那些心懷異心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