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鳳凰山上遭圍攻,眾將聞言皆變色
金龍遁去,光雨消弭,淤泥河畔卻依舊籠罩在一片神圣而肅穆的氛圍之中。
河水清澈,微波蕩漾,仿佛先前那吞噬生命的恐怖泥沼只是一場集體噩夢。然而,岸邊泥濘中遺留的戰(zhàn)靴、散落的兵器,以及那些被拖拽上岸、驚魂未定、渾身沾滿污穢的士卒與戰(zhàn)馬,都在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fā)生的驚心動魄。
李世民立于高崗,明光鎧上雖沾有點點泥漬,卻絲毫未損其威嚴,反而因那金龍托渡的神跡,周身仿佛縈繞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輝光。他目光沉靜,俯瞰著正在迅速整隊的將士。劫后余生的恐懼已被一種狂熱的信仰所取代,每一個士兵望向他的眼神,都充滿了近乎虔誠的崇拜。無需再多言鼓舞,“真龍?zhí)熳?,受命于天”的信念,已如同種子般深植于每一顆心中。
“陛下!”尉遲恭與張儉等人已設(shè)法渡過變得溫順的河道,快步登上高崗。尉遲恭單膝跪地,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臣等護駕不力,致陛下身陷險境,罪該萬死!幸賴上天庇佑,真龍顯圣……”
李世民伸手將他扶起,目光掃過張儉、程名振、長孫無忌等一眾心腹重臣,見他們?nèi)巳嗣鎺Ю⑸c后怕,溫言道:“此非爾等之過,乃天意使然,亦是朕輕敵冒進之失。然,天既佑朕,便是昭示東征大義在我。今日之事,不必深究緣由,當(dāng)務(wù)之急,是整頓兵馬,安撫士卒,速離此地?!?br />
他頓了頓,語氣轉(zhuǎn)為凝重:“那坌達廷的伏兵雖退,蓋蘇文主力未損。此地不宜久留,傳令下去,輕點傷亡,救治傷者,丟棄不必要的輜重,全軍即刻向東南方向,往鳳凰山一帶轉(zhuǎn)移。據(jù)探馬此前回報,那里地勢較高,且有水源,可暫作休整?!?br />
“遵旨!”眾將領(lǐng)命,立刻分頭行動。
清點結(jié)果很快報來,雖遭遇如此險境,但因金龍顯圣及時,加之救援得力,唐軍實際陷沒損失不過百余人,多為后軍輜重輔兵,戰(zhàn)兵主力得以保全,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軍械物資,尤其是糧草,被淤泥吞沒不少,給后續(xù)行軍帶來了壓力。
大軍迅速開拔,離開這片注定要載入史冊的淤泥河。隊伍之中,再無之前的沉悶與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昂揚的斗志。士卒們低聲交談著,興奮地回味著那不可思議的一幕,將皇帝的脫險與大唐的國運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
李世民策馬行于中軍,心中卻遠非表面那般平靜。金龍托渡,固然解了燃眉之急,卻也引來了更深層次的思慮。這遼東之地,果然詭異重重。那河床突然軟化,狂風(fēng)驟起,當(dāng)真只是自然現(xiàn)象?還是如程咬金等人私下議論的那般,是高麗方面有精通異術(shù)之人作法?若真是后者,那接下來的征途,恐怕不僅僅是刀兵相見那么簡單了。
他回想起出關(guān)以來的種種異象,似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冥冥之中牽引著局勢。這金龍,是順應(yīng)天意而來,還是……另有因果?
“陛下,前方再有三十里,便是鳳凰山?!背夂虻幕貓蟠驍嗔死钍烂竦某了?。
他抬頭望去,只見遠方天際處,一片連綿的山巒輪廓已然顯現(xiàn)。山勢不算險峻,卻蜿蜒如鳳翼展翅,在夕陽映照下,披著一層瑰麗的霞光,果然有幾分鳳凰翱翔的神韻。
“傳令,加速行軍,務(wù)必在日落前,抵達鳳凰山麓安營?!?br />
鳳凰山,并非一座孤峰,而是由數(shù)座山頭連綿而成的山脈。主峰形似鳳首,兩側(cè)山脊延伸,如雙翼環(huán)抱,形成了一片相對封閉的山谷。谷中有溪流穿行,草木豐茂,確是一處理想的扎營之地。
唐軍抵達時,已是暮色蒼茫。
長途跋涉加之白日驚魂,人困馬乏。李世民下令依山扎營,中軍大帳設(shè)于山谷中央靠近溪流的一片平坦之地。營寨迅速立起,篝火點點,炊煙裊裊,總算有了片刻安寧。
然而,李世民心中的那絲不安,并未隨著營寨的穩(wěn)固而消散。他登上一處矮坡,仔細觀察著四周地形。這鳳凰山谷,入口狹窄,內(nèi)部寬闊,看似易守難攻,但若被敵軍堵住出口,截斷水源,便是絕地。
“輔機(長孫無忌字),你看此地如何?”李世民問道。
長孫無忌捻須沉吟:“陛下,此地利于休整,卻不利于久駐。我軍新遭挫折,士氣雖旺,實則疲憊,需借此恢復(fù)元氣。然,需謹防敵軍窺伺,尤其需加強谷口及兩側(cè)山脊警戒?!?br />
李世民點頭:“正合朕意。命尉遲敬德領(lǐng)精兵五千,駐守谷口,多設(shè)鹿角拒馬,嚴防死守。程名振領(lǐng)三千人,巡視兩側(cè)山脊,不得有誤。另,多派斥候,探查方圓五十里敵情,尤其是蓋蘇文主力動向?!?br />
“臣即刻去辦。”
安排妥當(dāng),李世民稍感心安?;氐接鶐?,他屏退左右,只留一盞孤燈。
白日里金龍托渡的景象再次浮現(xiàn)腦海,那威嚴的龍眸,那溫暖浩大的力量……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感受著空氣中似乎仍未完全散去的、若有若無的神圣氣息。
“真龍……天子……”他低聲自語,目光深邃,“若朕果真是天命所歸,為何征途依舊如此坎坷?若這金龍是來助朕,它又從何而來?此番東征,究竟是對是錯?”
一連串的疑問,無人能答。帳外,傳來巡夜士兵整齊的腳步聲與刁斗敲擊之聲,更顯帳內(nèi)寂靜。
一夜無事。
次日,唐軍開始全力休整。救治傷員,清點剩余糧草,修理軍械,士氣在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中逐漸恢復(fù)。秦瓊在后隊醫(yī)護的精心照料下,病情也略有好轉(zhuǎn),雖仍不能騎馬,但已能坐起與人交談,聽聞淤泥河驚變與金龍顯圣,亦是嗟嘆不已,深恨自己未能親見,更未能護駕。
然而,平靜只持續(xù)了兩日。
第三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凄厲的警號聲便劃破了山谷的寧靜!
“報——!”一名斥候滿身血污,連滾帶爬地沖入中軍大帳,“陛下!大事不好!蓋蘇文親率大軍八萬,已將我鳳凰山團團圍住!谷口之外,旌旗蔽日,敵軍正在架設(shè)炮車、云梯!”
帳內(nèi)眾將聞言,皆盡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