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試味風(fēng)波,銅牌誓盟
紅綢未落,鼓樂未響。
永安坊的晨光尚被風(fēng)雪揉碎在屋檐之下,三輛黑漆馬車便如幽靈般碾過積雪,轟然堵住了“晚晴工坊總號”的朱漆大門。
車簾掀開,十余名身著錦緞便服的男子魚貫而下,面無表情,步伐整齊,目光卻如鷹隼掃視門匾、守衛(wèi)、乃至墻角排水溝。
“奉裴府之命,前來品鑒新酒?!睘槭滓蝗死湫﹂_口,腰間玉佩刻著半枚云紋——正是戶部侍郎裴仲安家徽。
阿蘭橫身擋在門前,手已按上袖中短刃。
她眸光一凜,認(rèn)出了那領(lǐng)頭家奴曾出現(xiàn)在裴府密檔的緝查名單上,專司“清理不聽話的商戶”。
“品鑒?”她冷聲反問,“可有禮帖?可持官憑?我坊尚未開張,不接私客?!?br />
“我們是食客,不是查案的。”那人揚了揚手中銀票,“百兩定金,只求一嘗‘醒山香’頭道原漿——聽說這酒能活死人、肉白骨,今日特來見識?!?br />
話音未落,幾名家丁竟強行擠入門縫,伸手便要奪柜中陶壇。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清冷嗓音自樓上傳來:
“諸位若真為品鑒而來,我這里有‘醒山香’母曲釀的頭道酒。”
眾人抬頭,只見謝云書拄著烏木拐杖緩步走下樓梯。
他素衣如雪,面色蒼白,唇無血色,可那雙眼卻寒如深潭映月。
風(fēng)卷起他的衣角,露出內(nèi)襯一道暗繡金線——形似斷裂的龍紋。
他輕輕抬手,阿蘭立刻取出一只青釉小盞,傾入琥珀色酒液,香氣瞬間彌漫整條街巷,引得路人駐足。
“但請先簽《試味免責(zé)書》?!敝x云書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此酒烈性未測,含古法秘曲,飲用后若有頭暈、嘔血、神志不清等癥,概不負(fù)責(zé)。簽字畫押,方準(zhǔn)試飲?!?br />
空氣驟然凝固。
那裴府家奴臉色大變,下意識后退半步。
他們怎會不知,一旦簽字,便是承認(rèn)私自品嘗未經(jīng)官檢食品,若事后出事,不僅無法嫁禍蘇晚晴,反而坐實自己圖謀不軌!
更可怕的是——這文書格式嚴(yán)謹(jǐn),條款分明,分明出自律政老手之筆!
“你……你這是設(shè)套!”那人咬牙低吼。
“非也?!敝x云書淡淡一笑,指尖輕叩桌面,“是你們送上門來,非要嘗一口‘燙嘴的富貴’?!?br />
僵持片刻,對方終究不敢造次,只得灰頭土臉撤退,臨走前狠狠剜了謝云書一眼:“姓謝的,你等著?!?br />
待黑車遠(yuǎn)去,蘇晚晴才從屏風(fēng)后走出,眉梢微顫:“你怎么知道他們會來?”
“圣旨賜店,卻不派護衛(wèi),反由地方衙門代管備案?!敝x云書倚窗而立,望著遠(yuǎn)處宮墻一角,“天子若真看重我等,何須讓我們孤身入局?這不是恩典,是一場考試——看我們有沒有資格活著站在這里?!?br />
她沉默良久,終是輕輕握住他的手:“那你怕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一枚銅牌遞到她掌心。
那是她親手鑄出的“晚晴”匠印,象征萬千女匠人的歸屬與尊嚴(yán)。
而今背面已被重新鐫刻,九個細(xì)如發(fā)絲的小字靜靜浮現(xiàn):雙星合命,共掌春秋。
蘇晚晴心頭猛地一震。
她猛地抬頭看他——這個曾蜷縮在灶房角落、咳血不止的男人,此刻竟挺直脊梁,目光坦然迎上她的視線。
“我的過去很快會掀開?!彼f,聲音低沉卻堅定,“你會面對更大的風(fēng)暴。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br />
她盯著他看了足足三息,忽然冷笑一聲,奪過銅牌,重重拍在桌上!
“我說過,你的命歸我管!”她一字一頓,眼中燃著野火,“這店開了,這路走了,生死同舟——你還想逃?”
話音落下,窗外忽有焰火沖天而起,金蛇狂舞,照亮半座京城。
百姓歡呼聲響徹長街,仿佛預(yù)示著一場屬于女子與隱者的新時代,已然降臨。
夜深人靜,謝云書獨自回到臥房,關(guān)上門扉,緩緩卷起左腕衣袖。
舊疤之上,一道青紫脈絡(luò)悄然浮現(xiàn),如藤蔓纏繞,隱隱發(fā)燙。
他閉目靠在墻邊,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嘆息。
風(fēng)雪撲打窗欞,像誰在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