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說要走,我給了她一壇“自由”
查封風波過去三日,杏花村恢復了表面的寧靜。
可蘇晚晴知道,風平浪靜之下,暗流從未止息。
那一夜她站在窗前,望著月光下作坊飛檐如刃,心中便已警鈴微作——有人動過曲室。
今晨天剛破曉,她在巡視地窖時,目光忽然凝在曲室門檻內(nèi)側。
泥土微濕,昨夜露重,幾道極淺的腳印自門縫延伸進來,斷斷續(xù)續(xù),卻直通第三缸母曲壇邊。
她蹲下身,指尖輕撫地面,眉頭緩緩蹙起。
這痕跡,是女人的鞋印。
再往深處追查,后院井臺邊的泥地里,半只殘破的繡鞋靜靜躺在草叢邊緣——針腳細密,花樣是夏荷慣穿的那一款“纏枝蓮”。
蘇晚晴撿起它,掌心微顫,卻沒有怒意,反而浮起一絲復雜的情緒。
她將鞋片藏入袖中,不動聲色。
晌午時分,酒坊大院中央擺上六口陶甕,陳酒鬼拄拐而來,神情肅穆。
蘇晚晴當眾宣布:“今日驗曲,關乎‘云書醉’存亡。若有污染,整批酒皆毀。”
老人逐一開蓋嗅聞,鼻翼輕翕,眼神漸沉。
輪到第三缸時,他猛然皺眉,伸手探入曲團邊緣捻了捻,又湊近深吸一口,聲音低沉如鐘鳴:“不對勁……曲香濁了,菌絲斷層,有人開蓋取過母曲!”
話音落地,滿院死寂。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射向人群角落的夏荷。
她臉色瞬間慘白,手指死死掐住裙角,指甲幾乎嵌進皮肉,嘴唇緊抿,一句話不說。
小蝶撲通跪倒,淚流滿面:“是我……是我?guī)退玫?!她說只是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復刻流程……我沒想害人!求小姐饒她!”
蘇晚晴看著她們,目光從顫抖的小蝶移到沉默的夏荷,久久未語。
眾人屏息,等著雷霆震怒。
可她只是輕輕抬手,命人抬出一壇密封酒壇。
壇身漆黑,封泥完整,壇口系著一條紅繩,像是某種儀式的遺物。
“這是我三個月前,用頭缸原液加梅子蜜封存的‘自由釀’?!彼穆曇舨桓撸瑓s穿透全場,“不為賣錢,只為等一個人——一個想走的人?!?br />
她一步步走向夏荷,目光平靜如水:“你每夜偷偷記錄釀造流程,一字不落;你偷曲不是為了立刻交差,而是反復比對溫度、時間、曲色變化……你在證明,你能學會。你不甘心只當個傳信的棋子,對嗎?”
夏荷渾身劇震,瞳孔劇烈收縮,仿佛被人剖開了最隱秘的心事。
“我不怪你?!碧K晚晴站在她面前,仰頭直視,“你是徐文遠的細作,但你不必永遠是。你想走,我給你自由——現(xiàn)在就可以帶走這壇酒,離開這里,沒人攔你。”
說著,她親手執(zhí)錘,敲開封泥。
“咔”的一聲,清甜果香混著醇厚酒氣驟然彌漫開來,不同于“云書醉”的凜冽高遠,這一壇“自由釀”溫潤如初陽,帶著梅子的清新與歲月沉淀的柔長余韻,悄然鉆入每個人的鼻尖。
夏荷怔住了。
她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如何竊得秘方、如何換取贖身文書、如何逃離那個金碧輝煌卻冰冷無情的徐府。
她以為自己想要的是自由。
可此刻,站在這個滿是酒香與泥土氣息的小院里,聽著匠人們低聲討論曲溫,看著陳酒鬼老淚縱橫寫下《菌養(yǎng)圖譜》,她才恍然發(fā)覺——
原來她真正渴望的,不是一張紙,而是一種活著的感覺。
“我不是來學藝的……”她終于開口,聲音沙啞破碎,“我是來奪方的。老爺說,拿到酒方就給我贖身文書……可我現(xiàn)在不想走了。”
淚水滾落,砸在青石板上。
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卻不是求饒,而是叩首。
“我第一次覺得,我的手沾的不是脂粉、不是陰謀,是干凈的泥土,是糧食的香氣,是……真正在做一件事。”她抬起頭,淚眼朦朧中映著蘇晚晴的身影,“我不想走了。我不走了?!?br />
蘇晚晴彎腰,伸手扶起她。
“那你留下?!彼曇魣远ǎ肿智逦?,“不是做細作,不是做婢女,更不是誰的棋子——你是‘曲引師’。從今日起,教百人識曲、辨溫、控酵,帶出一百個能獨當一面的釀酒人。那時,你才算真正自由。”
人群嘩然,繼而爆發(fā)出熱烈掌聲。
陳酒鬼眼中泛光,喃喃道:“曲由心生,酒即人心……這話,真是說得透啊?!?br />
夜色悄然降臨。
謝云書披著薄氅立于屋頂,身影融入月華之中。
他目光掃過整個村落,最終落在曲室那扇半開的窗上。
燈影搖曳,一人正跪坐在陶甕前,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每一寸釉面,動作虔誠如同供奉神明。
是夏荷。
她一遍遍摩挲著那些承載著菌種的陶甕,指尖輕顫,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生命。
陸昭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屋脊另一端,低聲道:“她若真心歸附,接下來該怎么做?”
謝云書眸光微閃,唇角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