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園子也能長出金葉子
晨光微亮,杏花村的炊煙還未散盡,蘇晚晴已蹲在屋后那片荒園里,指尖沾著露水與泥土。
她面前是一地瘋長的野草,藤蔓糾纏,幾乎把整塊地捂得喘不過氣。
可就在這一片荒蕪中,幾株紫蘇倔強(qiáng)地挺立著,葉片寬大,邊緣泛著深紅,風(fēng)吹過時,辛香撲鼻,像一道無聲的召喚。
她摘下一片葉子揉碎,濃郁的香氣在掌心炸開——是了,就是這種味道。
前世她在非遺項目里研究過“古法香麻調(diào)味料”,以紫蘇、荊芥、炒芝麻、粗鹽為主料,輔以數(shù)味山野香草,經(jīng)日曬、石研、油封三道工序,制成極細(xì)粉末。
一撮入粥,滿屋生香;拌入涼菜,去腥提鮮;就連腌肉熏魚,也能壓住膻氣,久存不腐。
這東西,在現(xiàn)代是高端餐廳爭搶的限量調(diào)味品。
在這古代……或許,能換回第一筆活命錢。
她霍然起身,拍掉裙擺上的泥,轉(zhuǎn)身就往院里走。
“春桃!”聲音利落如刀,“拿鋤頭來!井邊備水桶!從現(xiàn)在起,這片園子,我要它十日內(nèi)翻新?!?br />
春桃愣了愣,連忙應(yīng)聲跑開。
謝云書正倚在門框上咳了兩聲,蒼白的手指扶著木門,目光落在她沾泥的鞋尖上,輕道:“你打算種香料賣錢?”
“不然呢?”蘇晚晴頭也不抬,“八十文撐不了五天,柴燒完,米斷供,食坊就得關(guān)門。人心再熱,也抵不過餓肚子?!?br />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揮鋤翻土,將雜草連根鏟除,動作干脆利落,沒有半分猶豫。
陽光照在她汗?jié)竦聂W角,映出一層薄金。
片刻后,他忽然道:“紫蘇性溫解毒,理氣安胎,若與炒芝麻、粗鹽共研成粉,飯前半錢,可驅(qū)寒開胃,尤宜體虛者。”
蘇晚晴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你也懂這個?”
“小時候府里廚房常備‘三香粉’?!彼浇俏?,聲音低啞,“專治仆婦厭食。主母說……人若吃不下,便沒法干活?!?br />
她說不出話來。
這話聽著平常,可誰家廚房會為仆人特制開胃調(diào)料?
更別說如此精細(xì)的配比邏輯。
一個“病弱女子”竟能隨口道出香料功效與應(yīng)用場景,簡直匪夷所思。
她盯著他看了許久,終于低聲一笑:“謝云書,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垂眸,指尖輕輕摩挲袖口磨損的布邊,避而不答:“我只是……不想再躺在榻上等你喂飯?!?br />
三日后,第一批紫蘇葉曬干,葉片呈暗紫色,揉之仍有濃香。
蘇晚晴親自用石臼研磨,加入炒香的芝麻與粗鹽,比例反復(fù)調(diào)試,直至氣味醇厚而不嗆喉,辛香中帶一絲回甘。
成品裝進(jìn)油紙包,每包指甲蓋大小,用麻線扎緊,標(biāo)注“香麻調(diào)味料”四字——她故意寫得歪歪扭扭,像是隨手涂鴉,卻不掩其奇。
“定價五文一包?!彼龑Υ禾艺f,“不多不少,剛好夠買半個酒糟餅。”
春桃瞪大眼:“這么貴?”
“貴?”蘇晚晴冷笑,“一包能用三天,調(diào)十頓飯。比起鎮(zhèn)上一斤粗鹽都要十五文,我說便宜了。”
天剛蒙蒙亮,她背起竹簍,簍中僅十包樣品,腳步堅定踏上通往鎮(zhèn)集的山路。
山路崎嶇,露水打濕裙裾,她走得極穩(wěn)。
這一趟不是求生,是突圍。
她要撕開一條縫,讓這小小的香料,成為撬動命運(yùn)的第一根杠桿。
鎮(zhèn)集已開市,橋頭人聲鼎沸。
她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攤開布巾,將十包小紙包整齊碼好,剛放下,一道影子便橫插進(jìn)來。
“無牌私售,罰錢五十!”孫管事叉腰而立,滿臉橫肉抖動,“哪來的野婆娘,敢在官道擺攤?滾!”
蘇晚晴皺眉:“我未占道,未喧嘩,只試賣幾樣自制調(diào)料——”
“少廢話!”孫管事一把掃落她的布巾,紙包滾落塵土,“周小姐說了,你這妖婦,蠱惑民心,還想來鎮(zhèn)上招搖?今日不交罰銀,打斷你的腿!”
人群圍攏,指指點(diǎn)點(diǎn)。
有人認(rèn)出她是杏花村那個“寡婦灶”的主事,低聲議論:“聽說她給全村老少吃糠都吃得有模有樣……”“可不是,連李獵戶都給她扛柴……”
蘇晚晴沒爭辯,也沒怒罵。
她默默蹲下,一包包撿起沾灰的紙包,輕輕吹凈,重新收進(jìn)竹簍。
然后,她轉(zhuǎn)身,朝著鎮(zhèn)東走去。
那里,是全鎮(zhèn)唯一一家老字號雜貨鋪——錢記百物行。
門楣高懸黑底金字匾額,柜臺油亮,伙計穿綢戴帽,儼然是鎮(zhèn)上有頭有臉的商號。
她推門而入,鈴鐺輕響。
掌柜的錢胖子正撥算盤,眼皮都不抬:“買什么?不零賣。”
蘇晚晴將竹簍放在柜臺上,打開,取出一包“香麻調(diào)味料”,推至中央。
“我不賣?!彼曇羝届o,“我請你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