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像極了我娘
可蘇晚晴忽然察覺,謝云書的腳步越來越慢,呼吸沉重得不像虛弱,而是……壓抑著某種劇烈的痛楚。
她皺眉回頭,卻見他袖口邊緣,一點殷紅正悄然滲出,染濕了靛藍(lán)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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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山霧未散。
蘇晚晴的手指剛觸到謝云書的腕脈,心便猛地一沉——那脈象浮數(shù)而虛,寸關(guān)之間如斷線風(fēng)箏般飄忽不定,顯然是內(nèi)熱外寒、氣血逆亂之兆。
她一把撩開他袖口,登時倒吸一口冷氣:一道深可見骨的割傷自小臂蜿蜒至肘彎,邊緣已泛出青紫,血雖止住,卻早已凝成暗紅淤塊,顯然不是新傷。
“你昨夜到底去了哪里?”她聲音壓得極低,指尖卻微微發(fā)顫,“陳秀才說他家門口發(fā)現(xiàn)一張紙條,提醒我今日祠堂必有驗身之舉,還附了《戶婚律》第三十六條原文……是你寫的?”
謝云書靠在墻角草墊上,面色灰敗如紙,唇色發(fā)烏,聽見問話只是輕輕頷首,呼吸短促得像風(fēng)中殘燭。
“你不要命了!”蘇晚晴猛然起身,語氣陡然凌厲,“冒雨夜行不說,還爬墻翻院!你當(dāng)自己是鐵打的?你這身子,連站穩(wěn)都要扶墻,竟敢去送死?”
屋內(nèi)柴火噼啪一聲爆響,映得他蒼白的臉忽明忽暗。
他卻笑了,極輕,極淡,像一片雪落在枯井里。
“你站在供案前的樣子……”他嗓音沙啞,幾乎不成調(diào),“一字一句引律駁斥,鎮(zhèn)得住全場喧嘩——像極了我娘。她也曾一個人站在宗祠中央,對整個謝氏族老說‘婦非奴婢,亦有人權(quán)’?!?br />
話未說完,喉頭一甜,他猛然側(cè)身,一口黑血噴在粗布褥子上,腥氣彌漫。
蘇晚晴瞳孔驟縮,撲上前將他放平,手指急點幾處穴位試圖穩(wěn)住氣息。
可他的體溫越來越高,額頭滾燙如炭,四肢卻冰涼刺骨,顯然是舊疾被寒濕徹底誘發(fā),五臟六腑都在反噬。
她咬牙沖出門去,在院角翻出僅剩的一把陳年艾葉和半包黃芪,又從灶底扒出煨著的姜片,架鍋燒水,手速快得帶起殘影。
藥熬到第三遍時,窗外天色已由青轉(zhuǎn)白。
她守在床前,一勺一勺喂他喝下滾燙的藥汁,看他咽下后眉頭微動,才稍稍松了口氣。
可那一口黑血始終盤旋在她心頭——那不是普通的咳血,那是經(jīng)年積毒、郁結(jié)于肺的征兆。
這個男人的身體,早就千瘡百孔。
她望著他瘦削的臉,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從穿越到現(xiàn)在,她一直把他當(dāng)成需要照顧的“病妻”,可實際上呢?
是他悄悄幫她理清田契歸屬,是他提前預(yù)判周家會動用“驗身”手段,更是他冒著性命之險遞出關(guān)鍵證據(jù)……
她以為是她在養(yǎng)他,其實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護(hù)她周全。
窗外雞鳴三聲,東方漸亮。
遠(yuǎn)處杏花村的炊煙裊裊升起,一如往常平靜。
可蘇晚晴知道,昨日那一場分家,不只是她贏了一紙契約,更是在這座被宗族鐵鏈鎖了百年的村莊里,劈開了一道裂縫。
那些女人顫抖著質(zhì)問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她們不是沒有怨恨,只是無人敢言。
她低頭看著謝云書依舊昏迷的臉,輕輕握住他冰冷的手,聲音輕卻堅定:
“以后換我護(hù)著你?!?br />
“但這村子……咱們遲早要讓它變個樣?!?br />
就在此時,東廂房某處墻洞之中,一本塵封多年的賬冊靜靜躺著,封皮赫然寫著——
“丁酉年杏花村糧稅出入明細(xì)”
邊角蟲蛀斑駁,卻依稀可見一行朱批小字:
“實征米三千六百石,上報一千八百,余者盡入周宅倉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