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鈞行皺眉：“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姚五娘和杜盛快要成親的事情，為什么沒有反悔？”

  張林道：“唯一一次由自己做主的事情，總想做成一回?！?br />
  他抬頭望向坐在正上方的男子，滿臉羨慕：“你們這種出身的人，肯定不能理解?！?br />
  話鋒一轉(zhuǎn)：“我以為是我贏了，結(jié)果撿了一個人家不要的破爛貨。姚五娘和我說，她是被父母哥哥逼迫的。

  “可從我那位好酒的大舅兄口中得知，是他們一家看上看上杜盛家中有錢，姚五娘主動提了生米煮成熟飯的主意。

  “沒想到杜盛老娘不是個好拿捏的人，他們看出和杜家結(jié)親占不了什么便宜，這才選擇了我?！?br />
  “你既然心中有怨，成婚第二日大可退了這門親事，如果擔(dān)心給的財聘要不回來，亦可來府廨告狀，由官府裁奪?！鄙蜮x行問道，“本侯仍不明白，這和你與周平殺害孔青竹、劉慧兒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張林歪著腦袋回答：“怎么沒有關(guān)系？他們都長了一張哄騙人的嘴，又都是有眼無珠、水性楊花的女人，和我娘一樣！

  “為什么要改嫁！她只要堅持幾年，等我長大日子自然就好過起來。她又不會餓死，怎么就那么急！”

  溫清寧忽然問道：“那匹山繭粗絹是你織的嗎？”

  “是?！?br />
  “可是令堂教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看會的。”

  “看會的，也就是說你常常看到令堂在織布？”

  “沒有改嫁前，她是布莊的織錦娘子。”

  聽到張林的回答，沈鈞行道：

  “少府監(jiān)下的織染署會在民間雇傭織錦娘子，一月收入大約是在七百文到一貫錢，民間布莊給的工錢只會更低。

  “在任何工坊中，給女子的工錢本就比男子少，令堂織的又是粗絹，沒日沒夜地織上一月，到手可能連七百文都沒有。你不會以為這些錢夠養(yǎng)活你們母子兩人吧？

  “你怨恨你母親改嫁，可她改嫁都帶著你，便知這改嫁其實(shí)為了給你求一條活路。

  “你怨他們家把你給別家做了贅婿，可觀你前岳丈把你攆出去時，仍給你一部分錢，便可知道，那也是個厚道人家。

  “想盡辦法給你求來的活路，到你嘴里全成了不好，簡直是豬狗不如！”

  沈鈞行越說，聲音的怒氣越大。

  溫清寧跟著說道：“張林，你應(yīng)該見過不少改嫁的女子，那帶著子女改嫁和獨(dú)自一人改嫁的女子，在婆家的境遇如何在那種境地，改嫁恐怕是令堂能想到的唯一辦法，而她拼著被仍能帶著你，便知她費(fèi)了多大的心力?！?br />
  張林一怔，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有說。

  沈鈞行道：“張林，將你和周平是如何殺害孔青竹、劉慧兒的事如實(shí)供述出來?！?br />
  堂中靜了許久，正當(dāng)沈鈞行再要問時，張林開了口。

  “那日我們又偷挖了幾座新墳，回城的路上周平說想挖個大墓，弄個大的就直接離開長安。當(dāng)時路上沒有人，他說話沒注意音量，說完就看到離我們沒多遠(yuǎn)的孔青竹。

  “吳留根回村沒少說他娘子自打開了鋪?zhàn)雍笮木妥円暗氖?，?dāng)時看到孔青竹那樣，我們就以為她是出去和姘頭廝混了，又不確認(rèn)她有沒有聽到我們的話，一不做二不休用腰繩把人勒死了。

  “人死了，尸體是個問題。我的想法是找一個新墳把人埋進(jìn)去，周平不愿意，他要把孔青竹的死嫁禍給魚不活。周平有病，別看他平日里挺聽我的話，可一旦犯了病，那是誰都拿他沒有招兒。

  “他要嫁禍給魚不活那就嫁禍吧。大伙都知道我?guī)椭椭鬟\(yùn)貨前會清洗馬車，當(dāng)天晚上。我們我們把人收拾好后趁著清洗馬車的功夫，偷偷的把人放到了魚不活的漁船旁邊?！?br />
  沈鈞行接著問道：“為什么要給孔青竹換上衣服和鞋子？”

  張林呲著牙笑道：“我們兩個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人。人死了給她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裳，來生也好做個干凈的人。那衣裳是周平托我給他娘做的，反正都是給死人的。”

  他甚是配合，簡直是有問必答，可他臉上那輕松的笑容看得眾人心中怒火升騰。

  沈鈞行又問：“那劉慧兒呢？為何扔在路邊的河里，而不是送到董良才附近。”

  “其實(shí)殺劉慧兒是個意外，周平看到劉慧兒和董良才在一起犯病了，把人弄暈后直接拉回家里，我沒辦法，只能把人殺了。董良才家太遠(yuǎn)了，弄過去容易碰到人?！?br />
  “你一直說周平有病，他有什么?。克牟】墒呛退赣H有關(guān)？”

  張林扭頭看向問話的溫清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和我一樣，從小都只有一個娘。他父親那邊的人根本不管他們母子，他娘為了養(yǎng)活他就去外頭擺了一個攤子，后來村子里就有傳言他娘做的不是正經(jīng)生意。周平受不了，就回去找他娘說了這事，然后他娘想不開上吊了?！?br />
  張林笑容里充滿惡意：“所以他特別恨小娘子這種在男人中廝混的女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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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清寧回他一個淡淡的笑容。

  “你們只是嫉妒我、孔青竹、劉慧兒、周平的母親能以女子之身在這世間不靠男子活著而已。你們靠自己無法在世間堂堂正正的活著，恨自己要靠女子，所以才會怨憎一切能夠獨(dú)立生存的女子。那些在背后惡言重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