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衡不明所以：“法衡是法號，您還是叫我儲錢吧，聽著吉利。不過這兩個名字都是我自己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沒人給起名。就胡亂起的一個，您看著怎么順口怎么叫，我都行。”

  溫清寧立刻察覺到他更喜歡自己起的名字，笑道：“儲錢，我覺得這個名字更順口，也確實吉利。容我一問，你從家鄉(xiāng)離開后，都去過哪些地方？”

  儲錢愈發(fā)不解，卻還是回答道：“我去過許多地方，頭兩年都在北邊活動，但我沒有過所，也沒有戶籍，一個地方待不了兩日，就要逃到另一個地方，后面就去了南邊，那里查的松一些，活路也更多一些，在南邊待了幾年，便來了長安。”

  這看似說了，卻又什么都沒說的話讓溫清寧挑了挑眉。

  “來長安之前你在哪兒？”

  儲錢沒有立刻回答，斟酌片刻，才謹慎回道：“在江淮?！?br />
  溫清寧心頭一跳，又是江淮！

  沈鈞行皺眉：“具體江淮哪里？”

  儲錢有些害怕沈鈞行，神色緊張：“壽州壽昌縣。”

  溫清寧假作好奇：“這么說你是在壽州壽昌縣習得這一身本事？”一面暗示旁邊的差役給儲錢倒酒勸酒。

  儲錢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算不上什么本事，就是靠嘴皮子混口飯吃。不過你們放心，我儲錢雖然坑蒙拐騙，可從來不向窮人下手，我只騙那些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有時碰到實在命苦的人家，我還會施舍他們一些錢財?！?br />
  沈鈞行哼了一聲：“這么說，你倒是挺有原則。”嘴上這般說著，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

  幾人選擇性地忘記了被騙的賀天韻。

  溫清寧又問了他一些往事，每每聽到儲錢說起自己如何劫富濟貧時，都會發(fā)出一聲贊嘆。

  沈鈞行附和著跟上一句：“男子漢就該有這種胸懷。”

  沒多一會兒，地上便空了幾個酒壇，喝得上頭的儲錢說話的聲音漸漸飄了起來。

  溫清寧趁機問：“你可認識城外玄妙觀的觀主？”

  儲錢眨了眨眼睛，懵了一下，大著舌頭說道：“玄妙觀的觀主？她不是什么觀主，她叫程、采、秋，是我同伴！”

  溫清寧和沈鈞行對視一眼，沒想到這么容易便知道了玄妙觀主的名字。

  “程采秋？倒是個好名字，人如其名，想來也是個美人?！睖厍鍖幐袊@道。

  儲錢嘿嘿一笑，雙眼迷離：“她確實生的好看，據(jù)說采秋當年是長安名妓，還有個什么名號，叫什么來著？翩翩夫人？還是翩躚夫人？”

  他皺緊眉頭，苦思冥想：“到底叫什么來著？想不起來了。不過她自己說，當年有個恩客為得到她的第一夜，豪擲百金！還有一個恩客為她寫詩百首，更有協(xié)律郎，為她親自作曲伴奏。這都是她自己說的，咱也不知道真假?！?br />
  儲錢打了一個酒嗝，絮絮說道：“不過我覺得是假的。你們想想啊，要真有這些人，她怎么可能嫁給一個商人？怎么可能舍得離開長安這么繁華的好地方，跑到壽昌去？我覺得她在騙我。不過也無所謂，過去的事兒誰還不吹個牛。反正也沒人知道，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唄?！?br />
  沈鈞行問道：“你和程采秋來長安做什么？”

  “謀富貴?。〔是锏亩魅艘獊黹L安，江淮那地方，只我跟彩秋兩個人，可混不下去?！眱﹀X醉醺醺地說道，“彩秋的恩人挑選人，采秋想辦法接觸，我就負責去哄那些個有錢的冤大頭，三人合作，促成一樁樁好姻緣?！?br />
  他閉上眼睛，側(cè)仰著頭，表情得意：“其實我覺得他們該叫我月老?！?br />
  說完腦袋一歪，咚的一聲磕在桌子上，醉了過去。

  一桌酒席、幾壇子酒，解開了好幾個謎團，可謂收獲頗豐。

  沈鈞行望著喝醉的儲錢，對差役吩咐道：“尋個亮堂的屋子安置他，多放些蠟燭，但是不得讓他離開府廨?！?br />
  “是！”

  把儲錢帶下去后，沈鈞行又安排人去調(diào)查玄妙觀主程采秋的事情，得知溫清寧要去西市，便要與她同去。

  馬車上，看到溫清寧取出隨身攜帶的紙筆低頭寫寫畫畫，忽然覺得心底很軟，恍惚中回到去年相識不久的時光。

  溫清寧一抬頭就對上沈鈞行癡癡呆呆的笑臉，微微一怔，湊過去故意小聲問道：“出門撿到金子了？聽者有份！”說著把手伸到沈鈞行面前。

  沈鈞行順勢握住她那只討金子的手，笑意從上彎的唇角漾開：“確實撿到了金子，不過是在去年?！?br />
  跟著用另一只手，拿起溫清寧寫好的張紙，抓著她的手也不松，就那么看了起來。

  紙上羅列著現(xiàn)在所有的線索，當看到孔青竹的名字和玄妙觀主程采秋的名字用一條虛線連在一起時，疑惑問道：“你懷疑孔青竹和胡氏一樣向程采秋買消息？按照程采秋的收費，孔青竹就是把整個魚膾食肆賣了也湊不夠錢?！?br />
  溫清寧點了點頭：“孔青竹確實付不起這個錢，但是她可以攢呀！孔青竹要給吳雁尋的夫婿，也不是賀天韻那樣的人家。就像布莊里有不同檔次的布料，有上等、中等，自然也有下等和殘次品，檔次不同，價格也就不同。

  “吳雁曾經(jīng)說過，孔青竹希望她能嫁給一個讀書人，讀書人的要價肯定沒有賀天韻那么高。距離吳雁出嫁還有好多年，憑借魚膾食肆現(xiàn)在的收入，待到吳雁出嫁時，足夠孔青竹攢出來那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