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一片漆黑，只有主路兩側(cè)隔上十來步才點上一盞燈，燭火昏暗，照不清路，也看不清人。

  溫清寧望著格外厚實的燈罩，想起竽瑟提過的一件事。

  “郡君在廊下稍候，奴先帶秦蒼頭入內(nèi)稟事?！?br />
  秦蒼頭，秦勢。

  蒼頭這一稱呼多用于年長或資歷深的下仆。

  結(jié)合秦勢說自己在大理寺當(dāng)差的時間，可見他這步棋早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布下。

  溫清寧皺眉，如果說是為了謀奪儲君之位甚至皇位，秦勢的這一步完全沒有必要，有這個時間耐心完全可以謀劃更有價值的位置。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每一個案子單拿出來都可以理清楚，兇手的動機(jī)、目的甚至是他們的心理。可一涉及到背后謀劃之人，就會有一種沖突違和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讓溫清寧知道，必然有一個甚至幾個地方自己弄錯了。

  今夜也許就能得到答案。

  她按下心中突然升起的激動，耐心的等著。

  “郡君久等，主人讓奴來問個問題，答對了請郡君入內(nèi)說話，答錯了送郡君去和溫公團(tuán)聚?！笔欠讲诺哪莻€太監(jiān)。

  太監(jiān)站在沒有什么照明作用的燈籠下，端著最合規(guī)矩的禮儀，用最恭敬的語氣說出要人命的話。

  溫清寧面不改色地扔出兩個字：“你問?！?br />
  太監(jiān)問道：“郎君是誰？”

  “兩個人，和吳穎對接的陸思忠是表面上的那一個，你家主人則是背后謀劃的那個?！睖厍鍖幷f道，“也算得上夫唱夫隨的佳話?！?br />
  太監(jiān)被夫唱夫隨的叫法砸的面色微變，抿唇盯著溫清寧看了片刻，還是請她入內(nèi)。

  溫清寧剛一踏入正廳，就被一對屏風(fēng)攔住去路。

  太監(jiān)在旁說道：“第二個問題，左延朋的死。答對了往前，答錯了送您去見溫公?！?br />
  沒頭沒腦的問題。

  溫清寧稍作回憶，沉聲說道：“左延朋雖然被武侯邸柄打死，但整個事件都是在你家主人的謀劃之下。武侯帥秦琮文上任后定下當(dāng)值的排班、邸柄的性格以及他家中的情況，弄清楚這些后，你們讓左康把左延朋騙過去，想來用的理由是能夠送他出長安。

  “夜里坊門關(guān)閉，他又是逃犯，只能翻墻入內(nèi)，碰到巡邏的邸柄動起手來并不奇怪。第二日，陸思忠假借買吃食過去驗收成……”

  說到這里溫清寧突然停了下來。

  她倏地想到幕后之人把那些苦主變成兇手的做法，心頭浮現(xiàn)另一種猜測。

  “郡君說完了？”太監(jiān)問道。

  “沒有，陸思忠借口買吃食，實則是過去驗收成果?！睖厍鍖幝曇趔E冷，“邸柄毆殺左延朋的這一案，你有兩個目的。第一測試人心，你想看看熱心腸的好人面對足以救他兒子性命的金餅?zāi)懿荒艿值米≌T惑。第二，把陸思忠送入我們的視線。就這些，我說完了?！?br />
  “不愧是溫公親自教導(dǎo)出來的，這份才智不輸我認(rèn)識的任何人。不過，你有一點說錯了?！甭曇舾糁溜L(fēng)傳來，“左延朋不想離京，他想翻盤。他失去了那么多——不能生育、殺了左歸朋、害死了左歸朋的兒子，總不能什么都沒得到就灰溜溜的離開吧?？梢姕匦∧镒釉谌诵载澙愤@一塊，還是認(rèn)識不足。不過能猜中目的，算你過關(guān)。”

  屏風(fēng)撤下，并未露出里面的人，而是又一座屏風(fēng)。

  “第三個問題，陸思忠?！边@一回問問題的是屏風(fēng)后的主人，“和上一題一樣，答錯了送你去見溫公?！?br />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沒有任何提示。

  溫清寧抿唇，牙齒下意識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垂眸陷入深思。

  所有的案件從記憶里翻出，抽絲剝繭地梳理著……

  “送溫小娘子上路。”

  太監(jiān)聽到吩咐，立即從袖口抽出一條白綾朝溫清寧走去。

  “信王殿下要在陸思忠身上測試男女……男男……夫妻之情?！睖厍鍖幵诎拙c將要落在脖子上時出聲說道，“陸思忠愛慕殿下，所以殿下想看看，在這種情感的支撐下，陸思忠能為您做到哪一步。”

  “退下。”

  太監(jiān)收回白綾，彎著腰倒退向一旁。

  屏風(fēng)緩緩撤下，露出層層遮擋下的男子。

  男子戴著面具，一襲窄袖暗紫色的綾袍，身形高挑，不緊不慢地走向溫清寧，威勢逼人。

  溫清寧叉手見禮：“拜見信王。”

  信王問道：“怎么猜到的？”

  溫清寧維持著見禮的姿勢：“殿下一直在測試人心，準(zhǔn)確的說是測試一個人在情感的驅(qū)使下可以為另一個人做到什么地步。血脈親情、兄弟之義、利益之惑，以及……”

  頓了一頓，吐出最后四個字，“男、女、之、情?！?br />
  溫清寧等了片刻，見信王沒有開口，就繼續(xù)說道：“能布下這么大的局，必須有權(quán)勢的支撐。長安勛貴不少，但圣人不會坐視他們擁有這么大的權(quán)利，而宗室因著前面安定長公主的事，不會想不開現(xiàn)在惹事往槍口上撞。排除了這些，便只剩下幾位王爺。

  “而幾位王爺里，只有您和儀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我接觸的這幾個案子里，大部分都是父母為女兒、兄弟為姐妹，人一般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