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過身來?！?br />
  冷冷地聲音砸到身上，轉(zhuǎn)身跑出幾步的婦人登時立在原地。

  婦人磨磨蹭蹭地轉(zhuǎn)身，低頭見禮。

  這婦人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穿著府中統(tǒng)一裁制的衣裳，頭發(fā)用一根簪子松松的攏在頭上，手上提著一個氣死風(fēng)。

  沈鈞行目光在她頭上頓了一頓，沉聲問道：“來這里做什么？”

  婦人嘴角顫動，支支吾吾道：“想來問問娘子明早想吃什么。娘子晚飯用得少，怕是灶上做的不合胃口，就想著來問問。要是想吃的府里不會做，我們也好起早去買?！?br />
  “那你跑什么？”沈鈞行語氣驟冷，看著婦人的眼神帶著幾分審視。

  “我……我……臨到院門口，才想起來這個時辰娘子該睡了，我怕擾了娘子，就準(zhǔn)備回去?！?br />
  婦人低著頭，攪著兩只手，話說得吞吞吐吐。

  沈鈞行瞇眼審視良久，忽然問道：“你是誰家的？”

  他沒有娶妻，也沒有妾室通房，偌大的武安侯府除了賜下時便在的仆從，剩下的都是跟著他退下兵士。

  這些兵士大部分都因打仗留下殘疾，不愿意返回家鄉(xiāng)的便帶著家小跟著他回了長安，暫時安置在武安侯府中。

  他大部分時間都圖省事住在公署，一個月里回不了幾回府，加上現(xiàn)在要去安陸侯府住，就更沒有時間回這邊住了。

  聽著這漏洞百出的話，暗道：看來有些人心大了。

  “不說？”沈鈞行淡淡地掃了婦人一眼，揚(yáng)聲吩咐，“來人，把她綁去前院，讓李感過來見我?！?br />
  婦人不等反應(yīng)過來，一個隱在暗處的年輕人立即跳出來綁人。

  那人與平安發(fā)財?shù)哪昙o(jì)相仿，堵嘴，綁手，拖人，整個動作幾乎一氣呵成，熟練地仿佛做了千百遍。

  三人離開后，一直躲在暗處偷看的竽瑟跑去向溫清寧稟報。

  溫清寧手里拿著《教坊玄怪錄》懶洋洋地歪靠在軟榻上看書，瞥見一臉興奮的竽瑟，挑眉問道：“讓你去燒些熱水，這是在水里撈到銀鋌了？”

  “婢子哪有那個好運(yùn)，要真是能從水里撈到銀鋌那就好了，到時候婢子要把長安城中所有河渠撈一遍，到時候買個宅子，咱們自己住?！?br />
  聽到竽瑟這話，溫清寧把書放到一邊，詢問道：“又被她們嗆了？”

  晚飯灶上送來的全部都是大肉菜，冷掉的肉菜結(jié)了一層白色油脂，竽瑟便去灶房想要添一個素菜和一個碳爐回去燒水熱菜，結(jié)果被幾個婦人好一頓嘲諷。最后是得了消息的許婆子出面弄了一個碳爐出來讓竽瑟帶回去用。至于素菜，自然沒吃上。

  “那倒沒有，不過先前帶頭罵婢子的那個人在院外窺探被侯爺讓人綁走了，還叫了管家過去問話?！斌纳雷套痰卣f道，“那些人真是的，又不是府上的主子，偏弄出一副主家做派，難不成還想把整個侯府據(jù)為己有??？真讓人火大?！?br />
  竽瑟頭一次接觸嗓門大、說話葷素不忌的婦人，一回想到先前自己被嘲諷地只會傻站著就恨不得時光倒流，和她們狠狠地對辯上一辯。

  “人之常情?！睖厍鍖幤鹕恚坝行〇|西明明是別人的，占用的久了就以為是自己的，一想到要還回去，就如肉痛不已。有些人不過是過過嘴癮，而有些人為了據(jù)為己有便會使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br />
  竽瑟驚訝道：“真有這種人呀！”

  “人性而已?！睖厍鍖幇炎约耗潜尽恩丢z龜鑒》翻開遞給她，“里面有個案子，一個書生把自家宅院靠著街巷的那一排屋舍租給一戶姓李的人家做飯鋪生意，后來有一個富商看中了書生的宅子，因為那宅子風(fēng)水好，富商給的價錢極高，加上書生要到長安趕考，就把宅子賣了?！?br />
  竽瑟一邊聽溫清寧講述，一邊看書，當(dāng)看到書生被李家人殺害時不由得低呼出聲：“李家人竟然要分一半錢？憑什么??？書生不給就把人殺了，還做成肉餅……噦——”

  她干嘔一聲，臉色泛白。

  溫清寧坐到銅鏡前，一邊解開發(fā)辮，一邊說道：“李家人覺得自己租了那么久的房子，書生就該把賣宅子的錢分他們一半，書生自然不肯，只愿意把剩下的租金退還給他們?！?br />
  竽瑟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書上前：“后院的那些人就像這個案子中的李家人，不對，李家人還有付租金，她們不僅不用付錢，還能拿月錢。侯爺整日忙著外面的事，幾乎不怎么回來，府上又沒有其他主子……”

  她拿起梳子動作輕柔地自上而下梳著，皺眉問道：“您要不要去前頭幫忙說情？收攏下人心，以后也能少些阻力?！?br />
  “不用，我們現(xiàn)在是客，不要摻和主人家的事，侯爺自會處理?！睖厍鍖幒笱鲋^望向竽瑟，“我想沐浴，身上有些乏?！?br />
  竽瑟趕緊為她把脈。

  換季的時候本就容易生病，白日里又下了整整一天的冷雨，她一直擔(dān)心自家郡君會發(fā)熱。

  指腹下的脈搏細(xì)弱如線，是虧虛、過度思慮的表現(xiàn)。

  “我去瞧瞧熱水燒好沒，弄好了您趕緊睡?！?br />
  一貫端正多思的婢女性子漸漸活潑起來，做事說話都有幾分平安和發(fā)財?shù)挠白印?br />
  溫清寧望著竽瑟著急忙慌往外走的背影，笑著囑咐道：“沒那么急，仔細(xì)燙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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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沈鈞行站在前院，面無表情地望向管家李感：“這人是誰？我怎么不記得府上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