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風(fēng)聲鶴唳。

  太平公主那句淬著冰的威脅，如同一根無形的針，刺入陸羽的耳膜，久久回響。她轉(zhuǎn)身離去，決絕的背影消失在宮道的盡頭，仿佛將所有的溫情與繾綣，都一同帶入了無邊的黑暗。

  陸羽站在原地，許久未動。

  他緩緩攤開手掌，那枚羊脂白玉佩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玉質(zhì)溫潤，觸手生涼，卻又帶著太平公主殘留的體溫，一冷一熱，如同她此刻的內(nèi)心。玉佩上那只精雕細(xì)琢的鳳凰，在昏黃的燈光下，鳳目流轉(zhuǎn)，似乎在無聲地宣告著它的主權(quán)。

  這哪里是什么定情信物，這分明是一道精美絕倫的枷鎖，也是一張寫滿了占有欲的最后通牒。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緋色的官袍，不禁失笑。

  今夜，他收獲頗豐。

  天后武則天，給了他一柄無形的刀，準(zhǔn)許他“便宜行事”，去剖開草原之花的心，窺探其背后的秘密。

  太平公主，則給了他這枚有形的枷鎖，警告他游戲人間時，別忘了誰才是他脖頸上的主人。

  一把刀，一道鎖。

  一個要他逢場作戲，一個要他假戲不能真做。

  這母女二人，不愧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連施恩與警告的方式，都如此的默契，又如此的矛盾。

  換做旁人，此刻怕是早已冷汗涔涔，只覺自己是風(fēng)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可陸羽的眼中，卻閃爍著一絲奇異的光芒。

  他非但不覺得麻煩，反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

  這就像一場最頂級的棋局，對手是兩位女王，而他，既是棋盤上最重要的那顆子，也是那個可以撬動全局的棋手。

  風(fēng)險越高，收益越大。

  他的腦海中，系統(tǒng)面板上的信息流瘋狂閃動。

  【太平公主】：情感狀態(tài)由【殺意（淡紅）】、【濃烈醋意（深紅）】轉(zhuǎn)變?yōu)椤緩?qiáng)制占有（赤金）】、【不安的愛（紫）】、【監(jiān)視（黃）】。

  【阿史那·朵顏】：好感度【此生不渝（赤金）】狀態(tài)穩(wěn)定，但新增情感詞條【勝利者的期待（金）】。

  一個要鎖死，一個在期待。

  陸羽將那根紅絲線，緩緩穿過自己的玉帶，將那枚鳳凰玉佩，系在了腰間。他沒有藏在衣服里，而是讓它就那樣半遮半掩地垂在官袍外側(cè)。

  這枷鎖，不能藏。

  藏了，是心虛，是欺騙，太平公主的怒火只會燒得更旺。

  必須戴著，而且要光明正大地戴著。

  戴著它，是向太平宣告，我接受你的“印記”，我記得你的警告。這能暫時安撫她那顆因嫉妒而躁動的心。

  戴著它，也是向朵顏展示，我陸羽，并非一個可以輕易得到的男人。我身上，有故事，有牽絆，甚至有束縛。

  對于尋常女子，這或許是勸退的信號。但對于阿史那·朵顏那樣的草原雄鷹而言，一個有主的獵物，只會讓她征服的欲望，變得更加熾烈。

  他要做的，不是在多情與專一間選擇，而是在這鋼絲之上，跳出一曲最華麗的舞蹈。

  ……

  翌日清晨，兵部衙門。

  一紙蓋著鳳印的正式公文，送到了陸羽的案頭。

  “……茲命兵部侍郎陸羽，為陪同突厥使團(tuán)正使，總領(lǐng)一應(yīng)交接事宜，務(wù)使遠(yuǎn)客如歸，以彰我大唐天朝氣度。欽此?！?br />
  “陪使”二字，寫得格外清晰。

  同僚們投來的目光，混雜著羨慕、嫉妒與曖昧的揣測。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天后對陸侍郎的無上恩寵。能陪同那位艷光四射的突厥公主游覽神都，這是多少王孫公子求都求不來的美差。

  陸羽面色平靜地接過公文，仿佛只是接了一份尋常的軍務(wù)調(diào)令。

  他整理好衣冠，腰間那枚時隱時現(xiàn)的鳳凰玉佩，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在晨光下折射出溫潤的光澤。

  驛館，攬月閣。

  阿史那·朵顏顯然是精心打扮過。

  她換上了一身利落的紫色騎裝，長發(fā)高高束起，手中把玩著一條馬鞭，整個人如同一張蓄勢待發(fā)的滿弓，充滿了野性的活力與美感。

  見到陸羽前來，她明艷的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像草原上初升的太陽。

  “你來啦?！彼锨?，語氣親昵，仿佛在等候晚歸的丈夫。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就被陸羽腰間的那一抹溫潤的白色所吸引。

  她的笑容，微微一滯。

  “這是什么？”她伸出馬鞭，輕輕挑起了那枚鳳凰玉佩，動作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挑釁。

  陸羽沒有躲閃，任由她的馬鞭觸碰著那塊玉。

  “一枚玉佩而已?！?br />
  “鳳凰？”朵顏的眼力極好，一眼就看出了上面的圖樣，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在我們草原，只有最尊貴的女人，才能使用鳳凰圖騰?？磥?，陸侍郎在中原，也是一位有主的名草啊?！?br />
  她的語氣輕松，像是在開玩笑，但那雙明亮的眸子里，卻閃爍著一絲探究和好勝的光。

  陸羽看著她，沒有直接回答，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