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出鞘的輕吟，如同一縷冰冷的月光，切開了陸羽書房內(nèi)沉悶的空氣。

  他一夜未眠，身上還帶著宮城深夜的寒氣與若有若無的焦糊味，可精神卻因為眼前這柄匕首而變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大人……這……這是……”

  管家陸安站在一旁，看著那柄寒光四射的兇器，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乎要哭出來。他這位本本分分的九品校書郎主人，自從當(dāng)上侍御史后，回府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的味道也越來越奇怪。昨夜是墨香，今夜，是血與火的味道?，F(xiàn)在，府上更是憑空多出了一把一看就殺過人的匕首。

  陸安覺得，自家這小小的府邸，遲早要被大人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給弄得家宅不寧。

  陸羽沒有理會陸安的碎碎念，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薄如蟬翼的刃身上。

  “聞君斬奸邪，贈此薄刃，望他日，能為君斬盡天下不平事?！?br />
  字跡娟秀，卻筆鋒銳利，一如其主。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贊賞了。

  “斬奸邪”，說的是他昨夜的雷霆手段。

  而“斬盡天下不平事”，則是太平公主自己的心聲，是她對他未來道路的期許，更是一種……邀請。

  她邀請他，與她一同，用這世上最鋒利的手段，去斬碎那些他們共同看不慣的人和事。

  這柄匕首，是賀禮，是武器，更是一份心照不宣的盟書。

  落款的那個“平”字，像是一枚烙印，深深地刻在了陸羽的眼底。

  他忽然想起那夜在太平觀，少女在棋盤上落子時的決絕；想起她拉開驚鴻弓時，眼中閃爍的、不輸男兒的勃勃英氣。

  滿朝文武，或許都在唾罵他“陸屠夫”、“酷吏”，畏懼他這把天后手中的刀。

  唯有她，看穿了烈火與殺戮的表象，看到了他行為背后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被他自己刻意隱藏起來的動機。她非但沒有畏懼，反而送來了一柄更鋒利的刀，告訴他：你做得對，我與你同在。

  這種被人理解，尤其還是被太平公主這樣的人所理解的感覺，陌生而危險，卻又帶著一絲致命的吸引力。

  陸羽的心，在經(jīng)歷了整夜的冷酷算計與殺伐之后，竟在此刻，被這冰冷的鐵器，燙了一下。

  他腦海中的系統(tǒng)面板，無聲地浮現(xiàn)出一行新的提示。

  【羈絆對象：太平公主】

  【當(dāng)前羈絆等級：二階（心有靈犀）】

  【羈押鏈接效果提升：【人心洞察】范圍擴大，精準(zhǔn)度提升。被動效果【靈犀一動】激活：當(dāng)對方情緒產(chǎn)生劇烈波動或身處險境時，宿主將產(chǎn)生微弱感應(yīng)?！?br />
  羈絆，升級了。

  陸羽握緊了手中的白玉匕首柄，那溫潤的觸感，與冰冷的刀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是一個情感操盤手，他清楚地知道，太平公主此舉，除了真心的贊賞，更有政治上的考量。她需要一把游離于朝堂之外，只聽從于她的刀。她看中了他的潛力，所以在他最聲名狼藉的時候，送上這份最及時的投資。

  可理智的分析，卻無法完全壓下心頭涌起的那一絲波瀾。

  他將匕首緩緩歸鞘，“噌”的一聲，嚴(yán)絲合縫。

  “大人，這東西……要不，咱們還是找個地方埋了？”陸安小聲地建議道，他總覺得這玩意兒放在府里瘆得慌。

  陸羽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忠心耿耿的管家，膽子比兔子還小，卻偏偏跟了自己這么個主子。

  “埋了？”陸羽掂了掂手中的匕首，“這可是公主殿下的賞賜，是榮耀。你找個上好的錦盒，把它給我供起來?！?br />
  “啊？供……供起來？”陸安的臉都綠了。

  “就放在我書房最顯眼的地方。”陸羽的語氣不容置疑。

  他就是要讓所有可能窺探他府邸的人都看到，他陸羽，不僅是天后手中的刀，更是太平公主所欣賞的人。

  在這長安城，有時候，危險和護身符，其實是同一樣?xùn)|西。

  陸安哭喪著臉，一步三回頭地捧著那個“要命的榮耀”下去了。

  書房里，終于只剩下陸羽一人。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清晨的冷風(fēng)灌了進來，讓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東方，天際線已經(jīng)泛起了一抹魚肚白。

  昨夜的火光與喧囂，似乎都隨著這場黎明前的黑暗，一同沉淀了下去。但陸羽知道，這只是表象。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正在這片平靜之下醞釀。

  他得罪了裴炎，得罪了整個舊黨，將自己徹底綁在了武則天的戰(zhàn)車上。同時，他又收下了太平公主的匕首，在這對母女之間，埋下了一根更加微妙的線。

  他現(xiàn)在就像一個走在鋼絲上的雜耍藝人，腳下是萬丈深淵，手中卻要同時拋接兩個沉重?zé)o比的鐵球，任何一個失手，都將粉身碎骨。

  “有趣。”

  陸羽低聲說了一句，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燃燒起一股興奮的火焰。

  前世，他只是一個紙上談兵的歷史研究生，空有屠龍之術(shù)，卻無處施展。而今，他身處這波瀾壯闊的時代，與歷史上最頂尖的人物共舞，每一步都驚心動魄，每一步都在創(chuàng)造歷史。

  這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