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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廳之內(nèi)，那本罪證燃燒后的灰燼，還未被夜風完全吹散。

  陸羽端著念奴送來的熱茶，指尖的溫熱，恰好中和了方才與太平公主交鋒后，從心底泛起的一絲涼意。

  “天后娘娘要立刻見您。”

  念奴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陸羽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湖。

  來了。

  比他預想的，還要快。

  他并不意外。太平公主府邸里的風吹草動，瞞不過那位高居九重之上的女人。他今天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無異于在她的棋盤上，投下了一顆不屬于任何一方的棋子，她必然要親自掂量一下這顆棋子的分量。

  “知道了。”陸羽將茶一飲而盡，放下茶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緋色官袍。

  他臉上沒有絲毫慌亂，仿佛即將面見的，不是大唐帝國實際的掌權(quán)者，而是一位尋常的長輩。

  這份鎮(zhèn)定，讓一旁的念奴看得眼神愈發(fā)亮了。她愈發(fā)覺得，自己今夜的投靠，是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公主府門外，一名小黃門正焦急地等候著。他年歲不大，約莫十六七歲，一張臉倒是白凈，只是眉宇間帶著一股久處宮闈的謹小慎微。

  見到陸羽出來，他連忙迎了上來，躬身行禮，姿態(tài)放得極低：“陸長史，可算等到您了。娘娘還在紫宸殿等著呢，咱們快些吧?！?br />
  陸羽的目光在他頭頂掃過。

  【姓名】：小安子

  【身份】：紫宸殿奉茶黃門

  【氣運】：無（灰）

  【當前情感】：【焦急（黃）】、【敬畏（淡藍）】、【一絲好奇（微綠）】

  有趣，一個普通的小太監(jiān)，對自己竟然會產(chǎn)生“敬畏”的情感。看來，自己這位“陸閻王”的名聲，已經(jīng)隨著馮德的哀嚎，傳出府外了。

  “有勞公公了?！标懹鹂蜌獾攸c了點頭。

  一輛并不起眼的青帷小車早已備好，這是宮里派來接人的，足以說明武后對此事的看重。

  車輪滾滾，駛?cè)氤脸恋囊股?br />
  長安的坊門早已關閉，長街之上，萬籟俱寂，只有巡夜金吾衛(wèi)的甲葉摩擦聲，和更夫的梆子聲，偶爾從遠處傳來，給這雄偉的都城，平添了幾分肅殺。

  車廂內(nèi)，陸羽閉目養(yǎng)神，腦中卻在飛速運轉(zhuǎn)。

  太平公主會去告狀嗎？

  可能性不大。以她的驕傲，吃了這么大的虧，只會自己想辦法找回場子，絕不會跑到母親面前去哭訴自己的無能。

  那么，武則天召見自己的目的，就只剩下兩個。

  一是敲打。警告他不要做得太過火，畢竟太平是她唯一的親生女兒。

  二是試探。她想親自看看，自己這把她親手遞出去的刀，究竟有多鋒利，又是否會割傷她自己的手。

  陸羽更傾向于后者。

  他今天所做的一切，看似是在與太平公主斗法，實則每一步，都是在向武則天表露自己的價值和立場。

  杖責惡奴，是立威，也是在執(zhí)行她“教訓”的旨意。

  清查府庫，是奪權(quán)，也是在幫她斬斷太平私下里伸得太長的手。

  至于最后燒掉那本黑賬……

  這是他下得最大的一步棋。

  那本賬冊，是他拿捏太平公主最致命的武器?？赏瑯拥?，一旦引爆，也會將皇室的丑聞徹底公之于眾，讓武則天陷入被動。

  他當著太平的面燒掉它，就是在告訴武后：臣想要的，不是要挾公主的把柄，而是公主府的秩序。臣的刀，只斬亂麻，不傷龍體。臣永遠知道，誰才是執(zhí)棋之人。

  這是一場豪賭，賭的是那位女強人，能看懂他的“陽謀”，能欣賞他的“分寸”。

  思緒間，馬車緩緩停下。

  車外，已不是尋常街景，而是巍峨的宮墻。朱紅的宮門在火把的映照下，像一只沉默的巨獸之口，吞吐著權(quán)力的氣息。

  小安子在車外恭聲道：“陸長史，到地方了，請隨奴婢來?！?br />
  陸羽下了車，一股獨屬于皇城的、森嚴而厚重的氣息撲面而來。腳下是光潔的白玉石板，兩側(cè)是手持長戟、面無表情的禁軍，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審視的目光，從四面八方的陰影里投射過來。

  這里是權(quán)力的中樞，也是世上最危險的地方。走錯一步，說錯一句，便是萬劫不復。

  小安子顯然也感受到了這股壓力，額頭上滲出細汗，走路的姿態(tài)愈發(fā)謙卑，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領著陸羽，沒有走向金碧輝煌的正殿，而是穿過幾條幽深的回廊，來到了一處相對僻靜的偏殿。

  殿門外，兩名宮女垂手而立，見到他們，只是微微頷首，便推開了沉重的殿門。

  “陸長史，請吧。娘娘就在里面?！毙“沧铀偷介T口，便不敢再往前一步。

  陸羽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冠，邁步而入。

  殿內(nèi)，沒有想象中的奢華，反而透著一股簡樸的威嚴。四壁是頂?shù)椒苛旱臅?，上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卷宗和典籍?？諝庵?，彌漫著濃郁的墨香